一直放一直放一直放的煙火幫得了地方發展觀光?看看花蓮劇團的「夜遊」怎麼做 | 蔡中岳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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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放一直放一直放的煙火幫得了地方發展觀光?看看花蓮劇團的「夜遊」怎麼做

無論跨年或者是夏戀嘉年華,花蓮的慶典活動總是要搭上超長的煙火秀與縣長主題曲,但遠眺就如同一叢小曇花,在暗夜燦爛後殞落。 圖/蔡中岳。
無論跨年或者是夏戀嘉年華,花蓮的慶典活動總是要搭上超長的煙火秀與縣長主題曲,但遠眺就如同一叢小曇花,在暗夜燦爛後殞落。 圖/蔡中岳。

花蓮縣政府在八仙事件後,宣布將暫停今年暑假的「夏戀嘉年華」煙火秀,將活動經費捐給爆炸案做為後續處理。此舉讓大多數民眾鼓掌叫好,欣慰政府終於做了對的事,但也有人表示,「放煙火本來就很莫名,停掉只是剛好而已。」

煙火花蓮,連年放十晚

「這是比101時間還要長、還要精采的煙火秀,讓台灣看見花蓮、讓世界看見花蓮!」這幾年,夏戀嘉年華的煙火秀總是連放八、九個晚上,只要有晚會就有煙火,在演出的最後配著花蓮縣民都清楚的縣長歌——《檀島警騎》主題曲登場,主持人搭配花火高聲喊著。但因為一場煙火秀至少持續三分鐘以上,這句話便不斷地重複,搭配著相同的縣長出場音樂,每個夜晚都是同樣的光景,暑假跨年各一回,連年都有。

花蓮的煙火號稱觀光亮點,但也出糗多次。2010那年在海邊的酒廠進行,煙火施放點是在海岸邊,但隨著往內陸吹的海風,煙火綻放後的火星掉落在演出會場,來看煙火的人們抬頭只見火星點點落下,紛紛逃離會場,煙火秀變成了躲火星秀,驚險萬分。2011年,改在嘉年華前施放,但夏夜暗得晚,只聞煙火響亮爆炸聲,藍天白雲卻無法襯出應有的顏色,讓觀眾彷彿霧裡看花。最有名的莫過於2010年11月,花蓮縣府邀請聖彼得堡交響樂團來,本來搭配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在準確的節拍點施放響亮的砲聲,而花蓮則改成煙火聲。但廠商可能習慣超過三分鐘的煙火秀才是花蓮本色,「砰砰砰」地放到台上的演出者傻住,無法演奏下去,指揮負氣離開,雖然事後縣府發了一堆新聞稿解釋,現場的觀眾卻是親眼見到,來自國外聖彼得堡樂團的「不開心」。

日出音樂節端午連假在花蓮台開園區進行,大舞台上樂手精彩賣力演出,讓為數不多的觀眾仍可享受音樂。 圖/蔡中岳。
日出音樂節端午連假在花蓮台開園區進行,大舞台上樂手精彩賣力演出,讓為數不多的觀眾仍可享受音樂。 圖/蔡中岳。

慶典的消逝,看的見但卻吸引不來的觀光客

回過頭來,慶典式的活動、或是稍縱即逝的煙火秀到底吸引了多少人?端午連假期間,往花東的火車票開賣便一掃而空,台開集團也趁勢在花蓮溪口南岸舉辦了日出音樂節系列活動,幾乎是把貢寮海洋音樂祭的規模與演出者、形式濃縮成兩天,搬到溪口旁的大草原上免費開唱。但縱使有陳昇、楊乃文這等的明星坐鎮,台下觀眾不曾超過五百人。更可惜的是,明明市區有超量的觀光客遊走,還造成交通阻塞,卻沒被吸引至海邊的草原上享受音樂。如同前幾年煙火紛飛的夏戀嘉年華,幾乎都是在地民眾攜家帶眷觀賞演出,主打觀光?吸引遊客的效應卻不如預期。知名樂團的主唱私下透露,縱使樂團的Facebook粉絲專頁破十萬人,會想專程來觀看這種節慶式演出的死忠歌迷,大概也只有數十人,真正的歌迷想看的是一場專門演唱會,而不是只有40分鐘的演出。

但隨著電視頻道的直播,攝影機的視角越切越好,看似人山人海的夏戀嘉年華,實際上總與現場主持人宣布的人數相差甚遠,早期旁邊規劃的夜市區域常有廠商,儘管申請了但卻沒到場的缺攤現象,部分廠商表示其他地方可能更好賺,所以選擇移動,又因泰半是在地民眾前往觀賞,不少人帶著自家餐點、飲料席地而坐的看表演,廠商生意遠不及本來就以吸引觀光客為主的夜市區域。其實夏夜晚風微涼,走出曬了一天的房子正好,近年來的嘉年華也成為花蓮地區在地民眾暑假初的好去處,帶動觀光或許有限,但花經費請明星,免費讓鄉親享受精彩的流行歌舞,其實也是有感施政之一呀!

由山東野表演坊與公園好朋友等花蓮在地團隊,連兩周四五六夜晚的《夜遊》演出,在溝仔尾旁的咖啡店、民宿等老房子進行。 圖/蔡中岳。
由山東野表演坊與公園好朋友等花蓮在地團隊,連兩周四五六夜晚的《夜遊》演出,在溝仔尾旁的咖啡店、民宿等老房子進行。 圖/蔡中岳。

夜遊溝仔尾,再造想像

而在音樂節的同個時間,由花蓮在地劇團「山東野表演坊」與公園好朋友共同製作的戲劇演出《夜遊》,正在花蓮市區的溝仔尾坊間遊走,選擇連兩周的四、五、六夜晚演出,六天的表演,不但叫好也叫座,六百元的票卷銷售一空,甚至因太多人詢問,還加演一天。

這齣戲製作團隊的部分夥伴,過去也曾在自強夜市進行過夜市劇場,這回借用溝仔尾一帶的老房子當作劇場,在咖啡店、民宿、住家裡面進行演出,展演的故事也是藉由與房屋主人的田野訪談後,採集其中的元素編導而成。不若一般看戲有固定的舞台與觀眾席,在報到後,人人手拿一張地圖,按圖索驥在夜間的溝仔尾內穿梭,尋找表演的場地,也尋找歷史的記憶。節目冊裡,製作團隊告訴觀眾:「因為遺忘,反而留下真實的溝仔尾」。《夜遊》試圖發展出公共性所強調的「公民」與劇場重視的「觀眾」碰觸。在真實空間中搬演故事,我們思考如何製作或發展一齣作品,足以使「個人參與」連帶引發「地方參與」,再進而形成公民討論的社群。這齣戲的「內容」不只是表演者的演出,觀眾的參與也成了故事之一,更透過表演的形式呈現出在地意識。

觀戲後,一位在溝仔尾長大的觀眾落下淚來,她說:

「光走在這個街區裡面就已經有滿滿的故事,哪個地方賣菜、哪個地方可以買糖果、跟誰在哪裡一起追逐過,都歷歷在目,但從來沒有機會在這裡享受故事,今天能走回這裡,真是五味雜陳。」

據說,演出的隔天下午,她又重新在這裡走了一回。除了在地人的迴響外,透過兩廳院的售票系統,特別坐火車從北部來的觀眾也表示,光在網路上的介紹就充滿好奇,本來不知道溝仔尾是甚麼,看完戲後更想要好好了解走過街道的故事;而根據戲後的問卷指出,大約有三成的觀眾是外地來的。

曾經短暫重見天日的紅毛溪與福柱橋,因為建設日出香榭大道鋪上了水泥,再次成為地下水溝。 圖/方凱平。
曾經短暫重見天日的紅毛溪與福柱橋,因為建設日出香榭大道鋪上了水泥,再次成為地下水溝。 圖/方凱平。

拆掉說故事的地方,蓋一個新建設

這樣充滿在地風味故事的演出並沒有拿到政府任何的補助,完全自負盈虧。這並非代表地方政府不想發展劇場產業,只是經費申請都集中在蓋山海劇場這樣的硬體展演空間,或者是花大筆經費想要發展定目劇但最後無疾而終,又或者花蓮縣文化局對於十年四百億的花東基金規劃,只有一個玉石文化展示館,並強調將來會開放業者「在裡面賣玉石」;如此的思維,期待大型館舍、嘉年華可以吸引大量觀光客,似乎總是單一線性地成為政府對觀光的唯一解答。

其實小戲演出並非為了觀光客,而是試圖整理過往的經驗,重新說一個在地的故事。而《夜遊》的製作人在節目書中表示:但要在溝仔尾《夜遊》的想法,並沒有獲得任何經費補助。福住橋也拆了註1。有那麼一個白日午後,坐在choco店裡,行人在窗下三三兩兩,主要場景的溝仔都已消失無蹤,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嗎?這樣的懷疑存在在許多有心經營地方的人腦中,但政府有試圖去減緩文化的消失嗎?還是「為了發展觀光」,拆掉古蹟、封住溪流,重新蓋一條香榭大道?

小戲很難被複製,必須要先有足夠的軟實力,做在地田野訪調的人才、編導演出的人才、劇場技術與行政的人才,才有可能再創另一齣夜遊;但說故事的道理不難懂,到底是煙火能吸引觀光,聲光影音強烈的演唱會吸引人來花蓮,還是另一種型態展現在地風味與故事的模式?每當花火再度照耀花蓮的夜空,都不禁令人覺得,這似乎只是顯示地方政府的觀光政策如同煙火般曇花一現。這場停辦的煙火秀,考驗未來所有以發展觀光為目標的台灣縣市首長與政府是否能長遠思考,而非一味複製既有的經驗。

 

註1:

福柱橋原為日治時期在紅毛溪上通行的便橋,共有福柱一橋、福柱二橋,曾被花蓮縣文化局指定為縣定古蹟,但因與縣府香榭大道計畫牴觸,文化局發公告表示自己過去程序有問題,所以撤銷其縣定古蹟身分,已於最近以治理水患為名拆除古蹟。而目前紅毛溪上已加蓋,現為停車場,花蓮縣府還在申請經費希望未來成為日出香榭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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