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合就是妨害公務？談嗆警「脫褲給你含」遭送辦爭議

司法流言終結者 12 Jul, 2019

上個月底，有媒體報導，台中有名黃姓男子，因為毒品前科而遭列管，經過酒駕臨檢站時，黃男面對警方的身份盤查，也乖乖配合交出證件，然而，就在警方發現黃男有前科後，竟要求「配合打開後車廂」讓警方檢查。

黃男認為警方搜索無據，要求員警出示搜索票，殊不知警方不但未持有搜索票，更直說「路檢哪需要搜索票？」警方說不出任何執法依據，雙方也就你一言我一語僵持不下，最後黃男爆氣下脫口而出，「不然褲子脫下來給你含嗎？」警方隨即以妨害公務罪送辦。

以本案而言，警方顯然對《警察勤務條例》及《警察職權行使法》的臨檢規則有所誤解，也令人遺憾地再次濫權執法，妨害公務罪再次成為警方找台階下的良方，實在有必要藉本案再次宣導正確執法觀念。

再一次的臨檢 vs. 搜索

過去司法流言終結者已在〈攜帶武士刀無罪？是警方「超嘔」還是又一次違法濫權？〉一文中，討論過「臨檢」與「搜索」的分際。不過該文並未深入分析《警察職權行使法》第8條，因此遭到高雄市政府警察局左營分局臉書粉絲專頁小編——顏姓員警的抗議，質疑文章不完整。以下，本文將針對該條文進行論述，並回應該名警局粉絲頁小編的意見。

《警察職權行使法》第8條第2項後段但書規定，「有事實足認其有犯罪之虞者，並得檢查交通工具」。這裡所指的「有犯罪之虞」，絕對不會僅因停紅燈超線、超速、未打方向燈等單純交通違規事項便足以認定。

事實上，除非員警站在車外就可以目視得到（即所謂的一目瞭然），否則口袋、車輛內部都屬於私密空間，無論有沒有動手，任何進一步的「檢查」都算是「搜索」。而且，發動「檢查」的前提也是「有事實」足認其「有犯罪之虞」。

對此，該警局小編認為，「懸掛他車號碼牌違規，就必須要檢查引擎號碼。」他質疑一旦照警職法第8條第2項後段所謂有犯罪之虞的標準，將使員警無法執法。顯然，他的說法將行政法與刑事法混為一談了，亦或是職責所需熟稔的《警察職權行使法》還很陌生？

《警察職權行使法》第8條第1項第2款規定，「對於已發生危害或依客觀合理判斷易生危害之交通工具，可以檢查引擎、車身號碼或其他足資識別之特徵」。所以到底誰跟你說一定要用第2項後段才能檢查引擎？（黑人問號）高雄市政府警察局左營分局是否有必要再檢討一下？

順帶一提，日前一場在台北舉辦的偵查不公開研討會，會議上有出席員警表示，每週都有所謂的正、反面輿情報告。既然如此，本團隊截至目前為止已發表數篇就警方執法的「負面輿情」，可否請警界高層正視這些一線的執法亂象呢？

是妨害公務還是侮辱公務員？

刑法第135條規定，「對於公務員依法執行職務時，施強暴脅迫者……」，是以，妨害公務的前提要件是「公務員」+「依法執行職務」，而施以強暴脅迫；所謂的「強暴」是指直接或間接對於人之身體施以暴力，以壓制被害人之抗拒之狀態而言；「脅迫」則是指行為人以威嚇加之於被害人，使其精神上萌生恐懼之心理，以達到至使不能抗拒之程度。¹那麼「脫褲給你含」是否有達到強暴或脅迫的程度，仍有待爭議。

不過，「脫褲給你含」的確涉嫌刑法第140條侮辱公務員，「於公務員依法執行職務時，當場侮辱，或對於其依法執行之職務公然侮辱者」，必須強調前提仍是「依法執行公務」。然而，員警無搜索票，也無《刑事訴訟法》緊急搜索及附帶搜索事由，顯然不是「依法執行公務」。依法，不是穿著制服執行公務就是，而是整個程序都需符合相關法規規範。

事實上，不管是135還是140，確實都並列於刑法第5章「妨害公務罪」罪章之中，經媒體轉述後要以「妨害公務罪」稱之亦無不可。

重點在於，不管是135或140，妨害公務成立的要件是警方有依法執行公務，若身為執法人員違規在先，卻反過頭來送辦不願照違法指令配合的民眾，是否「自己錯了還怪人」？

小結

「你不配合就是妨害公務喔！」一直以來，員警以「妨害公務」作為威嚇民眾乖乖配合的方法之一，反正只要能使民眾配合，讓員警回去交差，嚇嚇民眾還算划算。至於執行公務是否合法，或許連部分員警自己也搞不清楚。

員警身為執法者，說不出執法依據，更恣意濫行解釋法律來自圓其說，久而久之成為警界常態，不禁讓人質疑，如本案情事，恐怕只是我國警察訓練與教育問題下的冰山一角而已。

對於員警一而再、再而三因為違法濫權登上新聞版面、判決書，甚至是本團隊的教材中，實在有必要一次次的指正基層員警失當的執法作為；畢竟我國作為法治國，依法執法是行使國家公權力的公務員誡命。

據情報指出，過去只要有員警投書媒體為警界「平反」並獲刊載，便可獲嘉獎一支。然而此舉僅是讓警界執法的灰暗面被避而不談、甚至無法導正過往將錯就錯的執法文化，長久下來，只是惡性循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