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疫調爭議：「公開透明」下，將問題簡單化的民粹政治

從韓國瑜到柯文哲，台灣民粹政治崛起的因素十分複雜，其中，全球貧富兩極化的相對剝奪感以及網路新媒體的普及，恰好提供了社會動能與傳播載體。此外，更深層的因素在於非典型政治人物所塑造的「反體制」與「去建制」訴求，能夠更為有效獲得群眾的迴響。

基本而言，民粹型的政治人物都有幾個政治操作的特徵與本質：鮮明的人格特質、粗鄙但易懂的言行內容、現象分析與解決手段的簡單化、擅長掌握群眾心理、欠卻論述邏輯的一致性、偶像崇拜的粉絲情感、特定媒體推波助瀾等。

進一步說，在新媒體與網路行銷盛行的年代，個人形象的塑造以及議題的設定攻防成為選戰勝負關鍵，掌握流量聲量者簡直如霸權掌握海洋一般，主導了政治議題的節奏。直白說，網路的流通、擴散與互動特性，也提供民粹領袖粉墨登場的契機。

深刻觀察，不論韓國瑜或柯文哲都有某些相似的行為模式與行動策略，可以歸納成以下幾個面向：

擁有超凡群眾魅力與「最大簡單化」的本事

有別於傳統學術菁英或技術官僚，這些人都有語不驚人誓不休、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格特質。他們擅長提出無法驗證但琅琅上口的願景，並透過最大簡單化的方式歸納所有問題。然而，他們的核心價值若不是抽象虛幻就是循環論證，所謂公開透明新政治不證自明，人進貨出發大財儼然唾手可得，不用解釋如何實踐，而且「服用」之後萬事迎刃而解。

為了展現非凡聖雄人格，他們隨時擺出一副羽扇綸巾、料事如神的姿態，讓從眾感受到自己的教主彷彿具備某種與生俱來或先驗的預知能力，且通常還會夾帶部分神秘主義，然後屢屢脫口而出類似「意料中的事」或「打從娘胎」這種庶民語言。

諷刺的是，雖然謊言層出不窮，昨是今非的矛盾始終存在，但是他們始終透過創造議題、轉移焦點，甚至擴張戰場的方式粉飾太平，支持者已不在乎這些人說過些什麼，而是期待他們打算建構什麼新的劇情。這種預期心理學現象猶如嗎啡不斷製造高潮，在神壇上的人只要源源不絕提供素材就能維繫這股政治動能，否則就會陷入「能趨疲」的下場。

掌握群眾心理學，擅長煽動集體意識

民粹領袖十分清楚，與其理性正面地表列政見，不如先激烈地否定現狀，如此才能激起群眾的嗜血情緒與鬥爭意識，願意追隨其進行一場華麗的長征；先有韓國瑜的「高雄又老又窮」，後有柯文哲的「全台灣和台北一樣危險」，一個販賣仇恨，另一個兜售恐懼。性質雖然有所差異，但掌握的都是人性的弱點，單點突破之後多處開花，最後撕裂社會信任成就自身的神話。

通常在他們啟動先聲奪人的宣傳策略，而對手尚未意識其攻勢性質與目標時，從眾往往已經認定這些指控是既成事實，被攻擊的對象業已陷入處處挨打的被動狀態。由於話語權與議題節奏掌握在對手手中，被攻擊者疲於奔命還得逐一澄清，然後一個議題尚未解釋完時又陷入另一個新戰場，最後彷彿深陷流沙之中，最後被議題吞噬淹沒。

試圖用謊言顛覆傳統理性思考模式

他們習慣用二元對立的方式扭曲理性與是非的邊界，然後用含沙射影的方式將對手的行為經由道德主義無限上綱，甚至試圖置換「加害者」與「被害者」之間的關係。韓柯習慣指稱執政者是貪腐集團或坐擁特權疫苗，如此才能突顯「弔民伐罪」或「興師問罪」的正當性，同時轉移自身乖張言行舉止的各項爭議。為了達成這種戲劇張力，習慣性說謊或前後不一的言行也會被視為理所當然甚至必然之惡。

舉例來說，COVID-19確診個案不能稱為通例是基本邏輯問題，但柯文哲近日臉書發文，內容卻試圖洗白外界對其疫調不確實的批判。柯團隊拿出疫調傳播鏈大作文章，作為反擊輿論的樣板文宣；然後挑了包括本人在內的名嘴對比，想要呈現「我們才是對的，他們都在說謊」的效果。

任何有邏輯理性的人都知道，柯文哲使出洪荒之力榨出這麼一點「真相」，就是為了掩蓋或轉移其他多數疫調擺爛的「事實」。然而，看到一隻白天鵝，豈能宣稱全世界所有天鵝都是白的？只要旁人隨便舉出黑天鵝的反證，這種選擇性的伎倆就會被戳破，這正是卡爾波普爾式的「證偽論」精神。「夾雜部分真相的謊言，比直接說謊還有說服力」是戈培爾的名言，剛好在現實中找到最有力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