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慧／林昀儒「呆萌」好可愛？我從「沉默殺手」身上發現的事

獨立評論在天下 06 Aug, 2021

7月29日奧運桌球男子單打四強賽，台灣桌球好手林昀儒出戰世界排名第一的中國選手樊振東，這場「史詩級」的激烈對戰，讓林昀儒瞬間成為台灣家喻戶曉的名字。

比賽中，19歲的「小林同學」多次逆轉追上，讓大魔王樊振東倍感壓力，鏖戰七局共85分鐘，兩人得分都是75分，可見賽況有多麼「黏」。雖然最後林昀儒落敗，但他一路冷靜沉穩，讓樊振東冷汗直流，也讓看轉播看到快要胃痛和中風的觀眾無比驚豔，當下圈粉無數。

隔日與德國老將奧恰洛夫的銅牌戰，林昀儒以3：4落敗與銅牌擦身而過，但他的精采表現已經成為世界桌壇的驚奇亮點，連奧恰洛夫都對他讚賞有加。短短幾天，林昀儒IG追蹤人數從男單賽之前僅僅數千，在7月29日爆增到8萬，銅牌戰後已突破20萬，目前仍在成長中。

和一般年輕人不同，林昀儒並未很用心經營IG，只有五張貼文，最近的一張是東奧期間與鄭怡靜混雙得銅牌後的合照。球場上，他總是表情淡定、不露情緒，得分時偶爾輕輕握拳但不出聲，很難看出當下到底是贏還是輸。與他同樣是19歲的游泳選手「台灣蝶王」王冠閎因外表帥氣如韓星被公認為「國民男友」，而臉上長著青春痘、看起來還像個青澀少年的林昀儒，卻是以「國民兒子」、「國民乖孫」形象受到眾多媽媽阿姨喜愛。

林昀儒（左）與鄭怡靜（右）在東京奧運混雙季軍戰以4：0橫掃法國對手，奪得銅牌。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該精明的時候精明，該放空的時候放空

網路上有一支保險公司在2020年訪問林昀儒的「快問快答」影片，18歲的他在影片中像是一個憨小弟，從頭到尾傻笑，被問到喜歡什麼，就回答：「什麼都好」、「什麼都穿」；被問到自己的世界排名，說「不知道」；形容去過的國家印度是一個「都是印度人的地方」……他的回應不只省話逗趣，聽起來還有點無厘頭，網友紛紛表示「呆呆傻傻的，萌翻了」、「可愛到想打包回家！」有人驚奇林昀儒「呆萌」的表現和球場上的沉默冷靜差別很大，也有人覺得他非常單純天真，希望「他往後在人生道路上遇到的都是善良好人」。

林昀儒真的憨傻嗎？如果看他四強賽的兩次賽後訪問，會發現另種截然不同的神情、氣質與表達風格。談及在乎與專注的桌球，林昀儒一改憨直模樣，分析反省自己在關鍵球和小細節的處理不夠好而被樊振東扳回來；銅牌戰時，戰術與執行都沒問題，但最後自信心不足，是在心態上落敗。他評析自己賽事時思考細膩、語彙精準，完全不同於快問快答影片中的「呆萌」。

林昀儒怎麼會同時又傻又聰明呢？我認為解謎關鍵詞就在快問快答影片中，他提到的「耍憨」。他說自己休息的時候「耍」憨，所以那不是「真」憨，而是一種「有所專注，有所放空」的生活態度與作為：在乎的事情才認真思考，其他時候就自然放空。對林昀儒來說，「耍憨」是一種切換，是出於選擇的「有所不為」。

所以林昀儒雖然在影片中看起來「憨」，其實非常聰明敏銳。宜蘭國小學務主任林嵩峰回憶林昀儒在小學剛啟蒙桌球時，就向教練反映球拍有問題。教練驚訝初學者竟然會感受到膠皮彈性的差異，撕開膠皮一看，果然木板有裂開。國小及國中的教練周東昱也形容當時的林昀儒雖然安靜，但說起話來卻是古靈精怪，打球很冷靜，也從不生氣。

林昀儒不但不傻，還相當具有圓熟智慧。年紀輕輕就被譽為桌球天才，被問到對球王樊振東有何看法，他說：「我有資格評價他嗎？」短短一句話流露謙沖與禮貌，也謹慎避免輕率評價與定義他人。對於自己被封了「沉默殺手」的稱號，他笑答：「如果大家喜歡，那我就喜歡，沒關係啦！」外界好奇探問各種喜歡或不喜歡，他不評價也不分別；種種定義與命名，也都不在意，皆可放空。

單純的力量，讓人更能沉著抗壓

在林昀儒身上，「憨」與「智」反差並存。能夠藉由「耍憨」讓自己達到鬆緊交替、內外均衡，是一種不容易的智慧表現。在憨中放空，降低外界雜訊對自己的干擾，可以讓內在保持樸素簡單。這樣的單純並非頭腦簡單，而是不忙於區分各種價值而徒增煩惱。淡泊不動的「愚人之心」，讓人貌似不懂世事的天真嬰孩，卻最能安處內在的真實與完整。只是世俗價值多半稱許精明機靈、雄辯滔滔，因此在現實世界當中，「大智若愚」者往往容易被視為愚笨天真。

同時具備「國民弟弟」和「冷靜殺手」形象的林昀儒難以被框架和定義，卻又簡單微妙到莫測高深。他透過「重內輕外」而保有穩定的內心世界，一股因單純而產生的厚實力量，有效幫助他沉著抗壓及面對複雜、變化與困難，找到屬於自己的平衡。

在這次奧運單打賽中，林昀儒沒有奪得銅牌，也許當下有人覺得可惜，但是從整體均衡和長遠發展來看，得失輸贏還很難說。如果這次拿牌了，他還這麼年輕，之後得失壓力會很大；沒有拿牌，有機會發現自己哪裡可以再精進，成熟之後一定會更強大。已經來到奧運殿堂，一切體驗都會轉化儲備為未來成功的資糧。

贏有贏的原因，輸有輸的課題，其中都有道理，參透了就是贏家。「儒儒不動」的內在世界，會是林昀儒最強大的能量與武器，期許大智若愚的「小林同學」繼續保持均衡穩定的內在力量，將來一定能為自己的人生與運動生涯創造巔峰，也為台灣和世界桌壇帶來更多精采與驚奇！

（※ 作者：呂文慧。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研究所碩士，曾任Discovery頻道編審，科普書及影片譯者。現為部落格作家。本文授權轉載自「獨立評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