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囍宴時代」酷兒電影:從《親愛的卵男日記》看多元成家
電影的開場是連串一閃而逝的列車窗外風景,那是英國社區最典型的褐色建築。偶而插入一對女同志的性愛特寫,接下來我們的兩位主人翁登場,坐在列車上的榕心(雷艾美飾)有意無意撫摸著懷孕隆起的肚子,不願接起伴侶絜安(柯奐如飾)打來的電話。
原來她正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準備搭機飛回台灣。抵達台灣之後,榕心沒有回去老家,反倒暫時借住在青梅竹馬的阿太(楊子儀飾)居所。沒多久,憂心忡忡的絜安追到台灣,希望榕心再給她一次機會。
同志的「共識」
似乎很難用一兩百字清楚說明《親愛的卵男日記》故事,這是關於一對女同志和男同志齊心協力求子的故事,但又不只如此。
榕心想要有個完整的家庭,她逃離了台灣父親,來到英國尋找母親,卻意外找到了此生真愛——性格與她截然不同的絜安。絜安為了與榕心共同打造一個理想家園,拚了命工作,還與男同志好友渡邉(蔭山征彥飾)和顥廷(蔡力允飾)達成一個「共識」,於是榕心的肚子裡有了四個人共同擁有的小生命。
然而,隨著小傢伙來到這世界的日子逐漸逼近,榕心卻發現很多事情和她期望的不一樣,絜安似乎瞞著自己和渡邉在暗地裡進行什麼協議,榕心一怒之下便回到台灣,甚至不確定自己該否生下這個小孩。
成家的堅持
作為一部「後囍宴時代」的多元成家電影,《親愛的卵男日記》相較三年前由旅美台裔創作者鄭伯昱執導的《滿月酒》更為可取之處,在於鄧依涵的劇本試圖走出李安的《囍宴》巨大的陰影,真正從旅居西方世界的青壯世代華人同志觀點出發,更帶有主動性地講述同志伴侶對於家庭和子嗣的積極和渴望。
片中,對於求子一事有著最強烈渴望的,其一是台灣和英國混血的榕心,其二則是日本籍的渡邉。
榕心對於成家的堅持,是整部電影的核心所在,但我不確定是編劇還是導演的不足,電影並沒有用足夠的篇幅去講述榕心對於原生家庭的不滿,以至於我對榕心這個角色缺乏共鳴。
榕心要逃離父親的原因究竟為何,她非要生下一個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孩子的動機又是什麼?又或者關鍵在於雷艾美生嫩的演技,無法說服我銀幕上這個過去一片空白、今日遲遲無法做出幾個人生重大決定的女人,憑什麼非要成為一個母親不可?老實說我無法從電影中找到答案,即便腦補也無法。
求子的渴望
相形之下,渡邉是非常有趣的對照組。如果說絜安是為了滿足榕心成家的夢想,而必須努力工作以支付房子貸款及做試管嬰兒高昂費用的務實派,那麼渡邉這個角色除了務實,還帶出了酷兒基於生理條件限制,而無法為摯愛親自生下子嗣的焦慮感。
渡邉對於求子的渴望,表面上是為了讓身為獨生子的伴侶顥廷可以向觀念傳統的母親交待,藉以化解其對於兒子性向的不滿;事實上更是來自渡邉對於同性伴侶無法自行傳宗接代這個生理問題所解不開的結。
渡邉和顥廷在片中作為榕心和絜安的對照組,能發揮的空間有限。但有場兩人爭吵的戲非常精彩,渡邉哭著對顥廷說自己無法幫最愛的人生小孩,對方知道自己有多痛苦嗎?(蔭山征彥這場戲演得極好。)
渡邉是這四個人裡頭最沒有家庭包袱、經濟條件最好的人,也是最實際最講求效率的人,所以他願意掏錢、願意談條件、處心積慮為顥廷留下血脈,說穿了其實是為了自己,為了舒緩自己的焦慮感。對渡邉來說,榕心肚子裡那孩子的到來,可以確保他和顥廷未來至少十年的關係穩定和幸福。
「後囍宴時代」下的酷兒電影
《親愛的卵男日記》兩男兩女對於生子的理由不盡相同,有人情有可原,有人可悲可憐,也許多少充斥著陳腔濫調,例如兩個女生去找顥廷的母親那場戲。
但值得肯定的是,謝光誠在《囍宴》問世四分之一世紀之後拍出這部電影,有別於《囍宴》和《滿月酒》裡,同志結婚生子都是基於被逼迫或者意外,讓二十一世紀海外華人酷兒從僵固的婚姻形式和傳統價值中解放出來。
同時也對於組織家庭、尋找歸屬,以一種肯定中不忘質疑的批判態度,提出一個足以切合當代社會的說法。因為這個小小的突破,我可以接受它在場面調度方面的種種不足,向大家推薦這部電影。
▲《親愛的卵男日記》是本屆酷兒影展開幕片,預計11月2日全國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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