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蕙頻/「公廁三寶」不是一天造成的:一段鮮為人知的台灣馬桶演化史

聯合新聞網 特約作者
公共廁所到底該不該裝上免治馬桶座?在候選人的攻防之下,小廁間裡的馬桶座瞬間成為眾...

(※ 文:蔡蕙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

公共廁所到底該不該裝上免治馬桶座?在候選人的攻防之下,小廁間裡的馬桶座瞬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大家紛紛在社群媒體上分享個人的公廁與使用免治馬桶座的經驗。其實,別說是免治馬桶座了,事實上,就連馬桶本身,都還算是歷史不長的產物。

1891年,湖南人唐贊衮來台任官,並兼任台南知府。他對地方風俗充滿興趣,來到台灣之後,經常在視察各地民情之後寫下所見所聞。他寫道,「臺土黑墳,甚肥沃,不須下糞,故人畜糞狼藉道路。每風起,臭穢不堪,圊廁無以踰。」原來是因為土地太肥沃的緣故,不需要大小便當肥料,台灣人畜才隨地放屎尿,導致「滿地是黃金」,臭味之濃烈,使得廁所根本無法靠近。

唐贊衮看到的是台南,而幾年之後,台灣被割讓給日本,另一位同樣對台灣民俗充滿好奇的日本軍醫佐倉孫三看到的則是台北的樣子。佐倉說,台北市街上有兩件事令他感到驚嘆,一是屋瓦之華麗,丹碧彩色,美奐巍峨不輸給西方國家;另一則是街衢凹凸難行,路見不平,牲畜在街上隨意走動排泄,又加上人們也是「家無廁圊,街路設一大廁場,人人對面了之」。

馬桶曾經是木桶?

那個年代的男人,想上廁所就隨意解放,縱使路旁有公共廁所,那也不過是一間不大的土磚屋,裡面挖個洞當作糞池,池上放著兩片木板,同時可供八人踩踏其上痛快解放一番,沒有供個人使用的馬桶。不過,人總也有深夜尿意來襲這種不方便出門解放的時候,而且女人也不可能像男人這樣豪邁地撩起衣裙就地解決,這時候就要靠屎尿桶。

屎尿桶是木桶,通常放在床邊,方便隨時使用,等到排泄物累積到一個量,或是隔天一早,再將排泄物拿到外面倒入溝渠。在衛生設備不普及的年代,屎尿桶是幾乎家戶必備的生活用品,甚至有些人結婚時的嫁妝也包含屎尿桶,而比較講究的人還會使用有雕工的屎尿桶來展現個人品味。據說日治初期日本軍人進入台灣民宅,看到雕刻精細的屎尿桶時,因為不知它的作用,以為是高級的容器或擺飾,而取它作為飯桶。早年台灣人的房舍不喜歡開窗,在馬桶還是床邊木桶的年代,屋內臭氣沖天、蚊蟲滋生可想而知,甚至孩童跌入屎尿桶被溺斃的新聞也不少見。

日治時期改良便所,圖中可見取汲排泄物的孔洞及排氣管。 圖/國立臺灣圖書館館藏

馬桶大進化

為了解決衛生和臭味的問題,屎尿桶逐漸進化了,它首先變成「在來便所」,這種廁所裡的便器是埋在地下的半圓形陶甕。不過,這個陶製便器既沒有沖水功能,也無法防止滋生蛆蟲,因此必須經常以人工汲取排泄物。於是,改良「在來便所」的「改良便所」出現了,便器也不斷進步,分成「陶製」、「汲取式」、「內務省式」及「準內務省式」幾種款式。

整體而言,改良便所的各種便器已經逐漸走向屎尿分離,且盡可能密閉屎尿,延長排泄物在化糞池中停留的時間以使其自然分解,再經人工取汲利用的方向演進。後來又有附有淨化裝置、可以沖水的「水槽便所」,不僅可以在解放後用水沖掉,還能讓屎尿分解、消毒之後排入溝渠。不過,最先進的還是連通下水道的「水洗便所」,一次就將屎尿沖到下水道,再排放至汙水處理設施淨化。當然,日治時期能享受這等設備的家庭應該非常少。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現代性與民族性的展現:陶製馬桶到免治馬桶座的變化

台灣產陶,因此當改良廁所數量慢慢增加,以及人們逐漸接受廁所成為家宅空間設計的必要空間之後,陶製馬桶幾乎成為廁所中不可或缺的物件,知名的衛浴公司「和成」便是在1931年由創辦人邱和成創立於鶯歌。

至於最近引起討論的免治馬桶座,最早是在美國問世的,而且是一種醫療用器具,1960年代被日本衛浴品牌TOTO引進日本,各衛浴公司也在功能上不斷改良,成為今日你我熟悉的免治馬桶座。

免治馬桶座的設計也可以看出民族性。近二十年前,台灣的免治馬桶座尚未像今天這麼普及,那時剛剛開始日本生活的我,看到免治馬桶座上畫著音符記號的「音姬」,不明所以,一開始還以為那是沖水按鈕,但按了半天,卻又只聽見水聲而沒有水流。後來經友人解釋,才知道日本人非常重視如廁時發出的聲音,早年民眾必須在排泄的同時按下沖水的按鈕來製造聲響,以掩蓋使用者「卸庫存」時令人尷尬的各種聲音,但這樣的做法儘管可以解決惱人的尷尬,卻連帶造成水資源的浪費,於是他們發明了專門發出流水聲的「音姬」,只要按下它便能安心如廁,盡情解放。不起眼的馬桶及免治馬桶座,充分展現了日本人對個人隱私的重視,以及在生活細節中的用心與細心。

至於最近引起討論的免治馬桶座,最早是在美國問世的,而且是一種醫療用器具,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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