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潛水夫】側寫/記憶:作為照亮勞工安全的火炬
我們其實都活在那樣的歷史之後
只有痛過的人才知道,什麼叫做全身滿佈的刺骨之痛。因此,在參與捷運潛水夫工人書寫記錄之前,我對這些工人們的真正處境瞭解的並不徹底。期望在完成捷運潛水夫的書寫計畫後,能夠透過這些記錄讓大眾認識並明白這場工安的歷史意義,以及瞭解同樣身為勞工的自己,如何爭取更合理與安全的待遇。
有關台北捷運工人集體罹患潛水夫症的事件,〈台灣世曦參與捷運建設經驗-與台北捷運共同成長的回顧與展望〉報告中寫下:
此案例為台灣首次將NATM工法配合壓氣輔助工法,應用於砂層軟弱地盤開挖施工之成功案例,但因工作人員長期於高壓作業環境下,人員出艙未確實做好減壓工作,不幸發生國內第一件潛水夫病之職災,故此工法於後續的國內捷運工程,僅為特殊地下隧道開挖工法之備用選項。
難道,這樣就能概括呈現捷運潛水夫症工人的歷史印記於世人面前?這群捷運潛水夫症工人們的姓名成了工程歷史中,被塗白、挖除的那些影子。
「才做兩年工,換來一身的病,不划算。」這病來自氮氣泡堵塞血管,導致組織壞死,手腳無以名狀的疼痛,或是四肢無力。「疼阿!當然疼!」這疼痛感更來自承包商的管理疏忽與不重視工地現場的工安守則,以及台北市政府的怠惰——將責任推托給廠商,而不願負擔作為主管機關所應負的,檢查與監督的責任。
日前,蔡英文總統曾說「勞工要休假就去和老闆說呀!工人別找我,自己去找資方。」這樣的話語或也可套用在潛水夫症工人身上——工人自己的勞動環境安全去和老闆說呀!自己不說、輕忽,所以才引來職災。但是工人輕忽,是因為不說與輕忽,還是因為沒條件?在社會結構底下沒條件在農村以外另闢出路,沒條件在投入捷運工程前被告知疾病的嚴重性,更沒條件在罹病後認真對待自己的身體。而這一切的開端,僅在於壓氣坑道內外的五百元工資價差,而這竟是一輩子的代價。
政令嚴重地往財團和資本家傾斜,對有權力者有心無意的放水,勞工只是政客選舉時、修改法律時口中的朋友,更甚至是所謂「心頭肉」。
而在幾次政黨輪替的歷史中,我始終感覺著,好像勞工們投入票匭的這一張張選票,卻反將自己一而再地推向過勞與職災的永劫不復之中。
讓過去的努力不被白費
因為協助記錄捷運潛水夫,我才驚覺到,原以為有著八零年代社會運動先行者的闢路,我們的權益不再只能受損而無法據理力爭,然而,我卻從記錄的工作經驗中,看見了即便力爭卻仍被政府遺棄的工人們。
捷運潛水夫症工人的集結是從1996年開始,長達三年的抗爭後,共有三十二人取得職災補償,並與資方達成和解。而當時返回玉里的工人們,因地處偏鄉,資訊取得不易,且骨頭尚未壞死發黑而未能和解。直到2016年初,這八名潛水夫症工人因病情加重,才再度向台北市捷運局重啟職災補償協調。重啟談判至今,罹病勞工獲得各工會的支持,公開向勞動部提出,應建立捷運潛水夫症工人健康資料庫、列入重大傷病,並定期健檢,也應訂立公共工程的勞工安全標準作業流程,提撥百分之二的預算為安衛基金等,建立防治職業病的處理機制。
而在前幾次抗爭之後,台北捷運豎立了《捷運新店線潛水夫症勞工之紀念文》工殤紀念碑,也曾因為有這二座紀念碑,而被譽為「最溫情的捷運」,而其靜靜地豎立在台北捷運新店線台電大樓站2號出口走出來的右側。它是靜默的,與這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流對應著;但它卻也不寂寞,它見證工人抗爭的集體行動與對抗暴力政策的歷史,更召喚人們以情感連結這段寂靜的歷史。
在即將邁入二十歲的這年夏日,我與捷運潛水夫產生了連結——台灣不能再向工安低頭,更重要的是保障艱苦人的權利、保障勞工們都能有好好活在台灣這片土地上的權利。
- 蔡承宏,現就讀於東吳社工系,想走出一條自己的社工路,因此常被說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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