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能擁有月球嗎？美國NASA發起「阿提米絲協議」的盤算

不久前烏克蘭太空局（SSAU）宣布加入「阿提米絲協議」（Artemis Accords），成為第八個締約國。阿提米絲協議是由美國NASA主導的太空行為準則，立基於1967年的《外太空條約》（Outer Space Treaty, OST），目前已有日本、加拿大、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七國參與，成員正在陸續增加當中。

眾所皆知，太空探索已經從上世紀由美蘇兩強壟斷，走到今日的百家爭鳴。有能力發射火箭的國家超過十個；有潛力的國家如韓國、巴西等逐漸提升技術，不乏成為太空國的可能。至於能力未達者，也可委託他國或私人企業，現在至少有80個國家有衛星，顯見人類對太空多有幻想與期望。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執，因此，必須要有適合的規則處理。在美國優先的川普政府看來，透過聯合國建立國際條約曠日費時，且與非太空國家合作無濟於事，不如與志同道合者以雙邊或多邊方式訂約來得有用，阿提米絲協議應運而生。

大國新戰場：「阿提米絲協議」是什麼？

根據NASA的說法，協議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促進太空探索的國際合作，一是協調相關國家的和平相處。由於OST制定迄今已逾半世紀，科技的進步讓規範已不敷使用，阿提米絲協議即是為了補充不足之處，主要是指現在最流行的私人商業飛行任務等民間行為。

事實上，阿提米絲協議正是為了NASA的「阿提米絲登月計畫」（Artemis program）所設。該計畫旨在整合美國政府與私人企業的資源，預計在2024年將第一名女太空人送上月球、2028年在月球上建立可持續讓人類存在的基地，就此開啟「月球經濟」的紀元。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絕非NASA單獨可成。像是阿提米絲登月的獵戶號（Orion）太空梭，是由波音（Boeing）、洛克希德・馬丁（Lockheed Martin）與空中巴士（Airbus）等公司製造；明年將發射的Nova-C月球登陸器，是由Intuitive Machines公司打造；搭載於Space X公司的獵鷹（Falcon）火箭，都是商業月球運載服務（CLPS）的成員。

由於阿提米絲計畫將耗資200到300億美元，美國希望能和他國共襄盛舉，就目前協議的締約國而言，各具優勢。日本有足夠的能力與財力，也非常熱衷進行探月任務，可說是美國最重要的夥伴；盧森堡或許是探索太空最熱心的國家之一，除了投資小行星採礦初創公司，也像美國般推出國內法規範太空行為。

澳大利亞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都在積極發展太空事業，後者最近更加入火星探索行列；義大利、英國和加拿大也十分著重太空製造業，視為是發展經濟與國家地位的機會。對這些國家來說，參與阿提米絲協議，更象徵建立太空聯盟之始。

而烏克蘭雖遭俄國入侵、發動代理人內戰，經濟受到嚴重影響，給予世人失敗國家的印象。不過，憑藉著從蘇聯時代繼承的技術，烏克蘭始終是太空發射市場的一名主要供應者，像是今年10月，烏克蘭才和中國簽署五年合作計畫，總金額超過7,000萬美元，有資格成為阿提米絲的夥伴。

至於其他太空國家各有立場，有的甚至可說是壁壘分明。如俄羅斯已表示，阿提米絲協議過於以美國為中心，且嘗試將月球私有化，與國際法背道而馳，因此不考慮以目前的形式簽署，但不排除未來合作的可能。

另一個無合作可能的乃是中國。早在2011年，美國國會就立法規定除非得到FBI的背書，否則NASA和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OSTP）無法與中國進行官方合作，中國太空人也不被允許進入國際太空站（ISS），美中雙方只能安排民用太空對話。如今美中爭霸益發強烈，彼此的不信任將會加深衝突。

傳統美國盟友如德國、法國、以色列，還有太空新勢力的印度，都有自己的宇宙算盤，要等華府提出更符合它們利益與更完善的協定。美國並不著急，認為太空探索具潛在的巨大利益，足以吸引這些國家後續投入，慎選夥伴反而是主要考量。

人類能擁有月球嗎？「阿提米絲協議」的爭議

各國之所以反對或觀望阿提米絲協議，是擔心該協議將使美國佔據國際太空法的解釋權，並使全球太空企業競相向美國尋求活動許可。正如前述，絕大多數國家不具備太空能力，只能靠國際法與聯合國的力量制衡大國。但當大國與跨國企業聯手，國際社群根本無力相抗，美國無疑會成為月球、小行星和其他天體的看門人。

其實阿提米絲協議主要引用自空洞的OST，爭議不大。像是第10條提到締約國擷取、利用太空資源，應符合OST規定，且開採資源等行為不代表該國占領地區，任何契約或法律必須與OST一致。

很明顯的，美國沒有打算推翻OST裡表明國家不得對太空宣示主權或佔領地區的規定，而是遊走於模糊地帶。就像地球的海洋，任何國家不得在他國領海或專屬經濟區合法捕魚，但在公海則可；同理，在太空擷取資源不意味著擁有太空。

不過，反對者強調，海洋和太空無法類比。因為海洋的魚類可以繁殖，屬於可再生的生物資源，而太空資源如礦物一旦開採總會耗盡，所以不能相提並論。且依據OST，太空是全人類的領域，利用外空資源必須基於全人類的福祉，私人企業的太空活動顯然是以公司與股東利益為優先。

另外，NASA也強調阿提米絲協議比OST更精確地規範太空任務，這些新規則將由登月計畫進一步確定或調整。如協議第11條提到所謂的安全區（Safety zones），是締約國在太空活動時為保護人員、設備等，避免有害干擾所劃定的暫時區域，會隨著實踐修正其範圍與大小，且必須向聯合國秘書長報備。

然而，歷任美國政府所為，不像會尊重國際建制。如歐巴馬政府通過2015年太空法，以國內法規範使用和交易太空資源的權利，也就是說，私人企業可透過該法，確立採取外星礦物的財產權。川普政府也在2020年頒布行政命令，確認商業太空採礦權，並表明太空是人類活動的獨特領域，美國並不將其視為是全球公地。

嗣後，NASA宣布徵求私人企業提案，從月球表面提取少量的岩屑層（Regolith）或岩石，並將該物質就地轉讓給NASA。這主要目的乃是為重返月球與前進火星，因此必須要確保具備現地資源利用（ISRU）能力，但若計畫成真將確立美國對太空資源的法律適用，批評者憂心的情勢即將發生。

再者，也有論者對安全區的概念提出質疑，呼籲通過國際協議，對登月活動進行監管。但這就是美國亟欲避免的情形，因為俄羅斯、中國等都表反對，由美國主導的協議難以避免外交阻力，最終極可能在聯合國胎死腹中，還是無力阻擋美國或其他國家的太空活動。

小結

現在看來，唯一可能改變阿提米絲協議的因素，是新當選的拜登政府。由於此協議是川普政府的遺產，有專家批評內容所提到的時程規劃，如2024年登月因為資金限制，已屬不可能的任務，拜登政府勢必要做出調整。

這不意味著拜登會完全捨棄川普政府的太空規劃，甚至進一步帶領美國加入會限制其太空活動的「月球協議」（Moon Agreement）。可確定的是，無論是誰執政，都無法改變少數國家將成為行星物種的未來，比起規範私人企業的行動，如何預防大國在太空發生衝突，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