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靈異，更驚悚的是人性——訪《76号恐怖書店》導演莊絢維

擅於拍攝驚悚靈異類型片的導演莊絢維，近期在IP創投公司「七十六号原子」所推出的《76号恐怖書店之恐懼罐頭》（下稱《76号恐怖書店》）系列短片中執導。該劇集改編自網路作家不帶劍的恐怖小說《恐懼罐頭》，並擇其〈租屋〉、〈飢餓〉、〈捉迷藏〉、〈計程車〉四個故事改編拍攝。

在執導《76号恐怖書店》之前，莊絢維曾於2018年拍攝電影《人面魚：紅衣小女孩外傳》。談起選擇拍攝恐怖片的原因，莊絢維導演認為恐怖片一直對應著社會的某種集體恐懼，觀眾期待透過螢幕去面對這些恐懼和壓力，進而得到壓力的釋放或心理上的超越。他補充：「其實更簡單的邏輯是，看恐怖片的觀眾就跟喜歡搭雲霄飛車的人是一樣的」。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電影創作系碩士畢業的莊絢維，2017年即以《濁流》入圍金鐘獎電視電影獎及導演獎。莊絢維也在即將播出的《誰是被害者》中，擔任其中一位導演（另一名為陳冠仲），該劇故事線分別以鑑識官、社會線記者、刑警等角色，揭開連環命案的真相。而在這之前，莊絢維去年參與的《76号恐怖書店》短片，目前已陸續在myVideo播出。

驚悚懸疑的世界觀中，黑白善惡並存

《76号恐怖書店》當中的《飢餓》與《租屋》，都直切人性的貪念與欲望，其中由張書偉主演的《飢餓》融合佛教六道輪迴中的「餓鬼道」，宗教的靈異元素更加深了故事的未知。而這個「未知」，也反映了人生處處尋覓答案的迫切感。

不過本身是基督徒的莊絢維其實不相信輪迴，「但我相信惡有惡報，我的邏輯是性格決定命運，比較像是現世報」。他解釋，《飢餓》雖然講的是餓鬼道，但也表達了一種「宿命論」，即人的命運是被性格，或是生命中的各種決定堆積而成，這些東西久而久之會變成不可逆的宿命。

「我的世界觀比較驚悚懸疑，如果打開社會新聞，我觀察的都是從加害者與被害者心境去思考」莊絢維說道。而剛好在這兩部短片中，他沒有放過加害者與被害者之間的連結性，所有角色看似身受其害，卻也都分別進行了「報復」。他說自己無法喜歡黑白分明，所以站在中間，看事件的立場隨時可調換。

他回憶小時候就常常想，人活在世界上到底要幹嘛？少了記憶難道存在還有意思嗎？「但常常可能一個回頭，內心又會出現不同的反思」莊絢維說，這就是他拍片以來都選擇類型片的原因，他常常讓自己處在觀察或理解各種事物的狀態。在他的視野中，人的心念和腦內運動是很複雜的，就像善惡黑白也常常是並存的，他認為：「人性就像冰山一樣，我們只看得到水平面上的樣子，但水平面下的，我們永遠摸不透」。

人比鬼可怕，社會案件遠比靈異事件多

莊絢維有點懸念地形容對自己的觀察，他說他的腦子總是在灰色地帶中游離，認為人性中的灰色部分是比較多的，處於這樣的世界也更貼近真實。即便如此，在生活中他還是保有溫度，的確，看著他的雙眼其實很無害，甚至更多時候是保持微笑的，「我也常常會看見那些人性裡，很純真的那一塊」他補充。這或許也是拍攝類型片最該存有的一塊——在清楚分明之中又不失感受，尤其是色溫偏暖的動容之處。

連續拍出好幾部驚悚結合靈異的類型作品，難免會被問：「難道你不怕嗎？」 他回答：「人比鬼更可怕，社會案件遠比靈異事件多很多，代表人類對自己的攻擊性遠比鬼還大」。他認為鬼的意圖通常很簡單，可能比較好理解，人類反而複雜的多。而他心中最無法接受的「惡」，就是在新聞上看到有人攻擊或虐待比自己弱小的人或動物，那種惡行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雖然對莊絢維來說，人遠比靈異事件可怕得多，但他透露其實小時候看《大法師》（The Exorcist）的錄影帶還是被嚇壞了，長大後又看了幾次也仍會害怕。除了恐怖的效果和調度，他認為劇本也很厲害：「它尖銳地挑戰人的信仰問題，魔鬼總是虎視眈眈著人類的靈魂，隨時準備乘虛而入，身為人類，我們對自己的信仰有完全的信心嗎？」

他又舉近期的疫情為例，他感受到對病毒的恐懼也會讓人變得恐怖，嚴峻疫情彰顯出最可怕的不是病毒，而是試著生存的人類，「這些觀察有時候是一種無意識的，但是生活上的各種層面其實都值得探索」莊絢維說道。

類型片大開，才能讓創作想像更開闊

近幾年類型片在台灣大放異彩，各家製作或平台幾乎都朝類型方向走。莊絢維認為每部類型片都不是靠一個人的才華支撐起來的，而是需要各個技術部門的專業和合作才能完成。但他也認為，類型片增加對產業絕對是好的：「產業的技術面好，也能讓編劇和導演的想像力更開拓」。

包括這回拍攝《76号恐怖書店》，也是類型的新嘗試。他對於短片的概念是想法要更「飛」，執行起來要更嚴謹，要在精準執行下，不浪費篇幅地去推動故事或是拍攝資源。他解釋：「長片如同小說，而短片就像詩，短片因為短，要用更短的時間去建立角色外，也必須更有力道」。

靈異恐怖類型片畢竟不是人人敢看，最後問及他可否推薦幾部適合入門的恐怖片，他說：「《屍速列車》、《靈病》（It Follows）、《靈異第六感》（The Sixth Sense）、《紅衣小女孩》三部曲，這幾部都值得看一下」。他認為，這些電影都企圖通過製造懸疑氣氛來抓住觀眾的心理，並進一步讓觀眾產生幻想。雖然會令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但就像當年嚇著他的《大法師》，或是正在播映的《76号恐怖書店》，越怕可能也越深陷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