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轉型變籌碼：防止過度依賴中國，德國各界頻頻示警

近年德國各界對於過度依賴中國經濟頻頻示警，在俄烏戰爭凸顯依賴俄羅斯能源之惡果後，輿論更密切關注對中國依賴程度不亞於俄國，警告必須儘快防範，避免重蹈受制於獨裁政權之覆轍。

《德國之聲》8月6日引述《世界報》（Die Welt）評論〈如果中國以能源轉型為籌碼怎麼辦？〉（Was, wenn China die Energiewende als Druckmittel nutzt?）指出，德國不僅依賴俄羅斯天然氣，也相當依賴中國的太陽能設備，如果北京決定以能源轉型當作籌碼，德國亟應未雨綢繆。該文作者為移居德國漢堡進修法學的香港社運青年鄺頌晴，她提醒德國顯然沒有深切意識到，維護自由和憲法秩序有其代價，倘若不肯付出，德國將只能依賴獨裁政權而犧牲自由。

涉及能源、網通、汽車、製造、貿易各領域

在美國多年努力揭露與奔走下，中國電信大廠華為產品的安全風險，漸被國際輿論重視。德國國會去年4月通過新版《通訊安全法》，旨在面臨國安威脅或者受到外國政府控制時，賦予政府強制電信廠商禁用或者拆除設備的權利。

根據德國《商報》（Handelsblatt）7月25日引述德國內政部文件報導，德國當局重估與獨裁國家合作的風險，特別擔心中國把網路通信設備做為籌碼，影響正常運作，考慮以危害安全與公共秩序為由，依法下令電信業者更換「不值得信任廠商」的產品，包括已經使用的設備。

台灣《中央社》指出，丹麥電信產業專家「史傳德顧問公司」（Strand Consult）估計，德國5G設備對華為依賴程度約達六成，4G更是高達六成五，由於華為與諾基亞（Nokia）、愛立信（Ericsson）等歐洲廠商產品不一定相容，如果下令換掉華為，德國電信業者代價高昂。

眾所周知，德國對中國市場依賴最深的領域當屬汽車產業。根據8月8日德國慕尼黑經濟研究所（IFO）發表研究報告指出，如果和中國發生貿易戰，德國經濟損失恐怕將是英國脫歐損失的六倍，汽車產業受傷最慘重。

這份應巴伐利亞商會（VBW）委託研究的報告顯示，倘若中國市場不保，德國汽車製造業產值將減少8.5%，逾83億美元，運輸設備和機械設備製造商產值將減少超過15億和52億美元。報告建議應該減少對特定市場和專制政權的危險依賴，並鼓勵和美國等價值理念相近國家建立戰略夥伴關係、簽署自由貿易協定。

「紅綠燈」政府：大船轉舵力挽狂瀾？

德國新政府自去年12月執政之後，逐步修正前總理梅克爾長達十多年親中政策，加強批評中國人權以及專制作風。今年2月底俄羅斯閃電入侵烏克蘭，新任總理蕭茲（Olaf Scholz）對俄抗議之餘，曾經寄望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斡旋調停，豈料習近平卻與普丁愈走愈近。

此前，蕭茲所領導的社會民主黨、綠黨以及自由民主黨（FDP）「紅綠燈」政黨聯盟已經調整對中政策，立場趨於強硬，包括指控中共迫害新疆人權，並且力挺台灣參與國際社會。德國外交部發文給所有政府部門敦促將中國視為「系統性競爭對手」（systemic rival），藉以闡明紅綠燈政府抗中立場，外交部長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也多次發表批評中國並且力挺台灣之言論。

中國是德國最大貿易夥伴，2021年兩國貿易額超過2450億歐元，約合7.6兆台幣，貿易額不僅未受疫情削弱，與前年同比還增加了15%。然而，德國財政部長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4月6日仍對德國《時代週報》（Die Zeit）表達對於經濟過度依賴中國之擔憂，強調在俄烏戰爭突顯危機後，應該致力讓國際關係以及貿易夥伴多元化。

IFO曾於3月底公布研究指出，雖然德國有46％的公司與中國有進口業務，但是這些公司超過半數打算減少中國業務。當時林德納宣布贊成歐盟和美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此前由於歐盟27個成員國之間仍有爭議，導致談判暫停。

4月28日德國聯邦議會投票表決通過提供重武器援助烏克蘭，當天蕭茲啟程首訪亞洲，在首站日本強調「德國和日本是價值夥伴」，相較以往德國親中總理梅克爾以及施洛德訪問亞洲首站都是中國，蕭茲在日本恐怕是做給中國看、說給中國聽的，更何況蕭茲此行根本沒到中國，難免招致刻意疏遠中國之議論，雖然可能基於防疫等因素考量，而且德國當局並未為此表明態度。

5月底，德國經濟部以中共當局嚴重侵犯新疆人權為由，駁回德國最大車廠福斯汽車（Volkswagen，中國譯為大眾汽車）對中國市場的「投資擔保」申請，福斯汽車是高度依賴中國市場的代表性大企業，中國市場占其總銷量四成，在中國設有40個生產據點，包括近期引起極大爭議的新疆廠區。

投資擔保是德國特有的政策工具，為鼓勵企業投資發展中國家，德國政府開放企業申請，以分攤企業政治經濟風險，每年提供擔保金額可達數十億歐元。在德國經濟部駁回投資擔保之下，異於往年，福斯汽車必須額外承擔高達30億歐元的中國市場投資風險。此重大案例被國際輿論視為德國政府鼓勵企業脫離中國市場之里程碑。

三年前曾經遭遇中國網路封鎖的《法蘭克福彙報》（FAZ）日前強調，德國聯邦議會人權委員會計畫10月底拜訪亞洲，行程包括台灣、日本以及香港，很可能再度觸怒北京，這也正是德國再度反思對中關係的契機，趁還來得及避免犯下如同對俄關係錯誤之際，「我們必須清楚，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再依賴中國。」——此例也再度反映德國對中國之警惕程度，正持續急遽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