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綠紅／女人不是生育容器：懷孕8週禁墮胎？被忽略的女性自主權
日前「Shofar 轉化社區聯盟」提出「人工流產應在妊娠8週內施行」的公投提案，修正《優生保健法施行細則》第15條，使人工流產只能於妊娠後8週內施行，中選會並將於近期舉辦聽證會以釐清相關爭點。經媒體報導之後，各界質疑聲不斷。
提案單位隨後在臉書上表示：
「心跳法案」是指妊娠8週之後（胎兒有心跳）禁止墮胎（原法律是訂24週），至於患有有重大疾病（如唐氏症、癲癇）之胎兒，依照優生保健法第3章第9條1-5項的規範，還是可以選擇墮胎。也就是說，「心跳法案」公投案，會將上述優生保健法的規範保留，作為「除外條款」。
因此提案單位針對的是現行優生保健法第9條第6項「因懷孕或生產，將影響其心理健康或家庭生活者」，若要施行人工流產，必須在妊娠8週內施行。
這樣的提案背後對於女性的處境有甚麼意涵？
女性選擇權與胎兒生命權的平衡
首先，從提案主文來看，優生保健法施行細則第15條限制的是人工流產的「最後週數」，現行的24週考量的是母體與胎兒的權益衡平，在醫學上也有實證依據。亦即，超過24週的胎兒若離開母體，依現在的醫療水準來說，有極高的存活率。因此無論胎兒是否具有先天疾病，或懷孕女性有其他的心理、生理考量，到此時都應該以胎兒的生命權為優先，女性或其他成年人的權益應該讓位。
在懷孕滿24週前，因為胎兒離開母體的存活率低，此時女性的選擇或考量，包括胎兒的先天疾病、基因缺陷等不適合繼續懷孕的因素會優先被考慮。「24週」這條線，是經過多年社會折衝的結果，為的是讓懷孕女性能在選擇、處境與胎兒的生命權之間有所平衡。
相較之下，上述提案的主張，不免讓人疑惑，既然叫「心跳法案」，過了第8週，在懷孕女性無意願繼續懷孕的情況下，為何有些妊娠被要求應該繼續，有些卻可終止？難道心跳之間的生命價值不相同嗎？更重要的是，這限縮了女性因為個人處境或家庭生活而無可奈何選擇人工流產的決定權，從根本上地否定了女人對身體的自我決定權。
如同許多聽到此提案的女人會有的第一個反應：「8週，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懷孕吧？！」性行為後月經該來卻沒有來，或者有些女人生理期原本就不準時，等身體有異狀時確認懷孕，多數已過了8週。
此提案若通過，無論女性的處境再怎麼不適合生養子女，都別無選擇，唯一一條路是繼續妊娠，或者被迫以危險、不合法的方式人工流產。無論如何，女人是死、是活，是否無路可走顯然都不在提案的考慮範圍內。更別說8週其實只是口惠不實的理由，真正目的是讓大多數的女人懷孕後，不能因自己的理由決定人工流產。
人工流產導致台灣生育率下降？
在許多「限縮女性人工流產決定權」的主張中，特別是在臺灣，總是與少子女化、生育率太低等議題牽扯在一起，此次的提案也是，彷彿只要讓女人無法人工流產，生育率即會大增。但是這樣的假設真的成立嗎？
2011年衛福部就曾駁斥相關論點，根據調查，「在出生統計資料中也發現，我國各年齡層已婚女性之生育率，近10年來並沒有明顯下降，但是各年齡層女性之『有偶率」則大幅滑落。」、「晚婚、不婚，才是少子化最重要的原因。」晚婚、不婚的趨勢這幾年來持續增長，107年女性初婚年齡已延至30.17歲，生育第一胎的年齡落在30.9歲。衛福部當時的回應目前仍適用，也顯示前述的假設實在很可疑。
在女人爭取生育自主權的歷程中，人工流產的議題一直在選擇權（pro-choice）與生命權（pro-life）兩個觀點間拉扯。以美國為例，1973年Roe vs. Wade案，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7比2的比數，認定德州刑法限制婦女墮胎權的規定，違反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正當法律程序」條款，並肯認婦女的墮胎權受到憲法隱私權的保護，為當時的人工流產爭議畫下休止符。
1980年代美服錠（Mifepristone，又稱RU486）上市與否爭議再起，反對者聲稱，RU486會因為被濫用而讓終止懷孕變得稀鬆平常，也會鼓勵女性性放縱。但在其他國家核准上市後，美國也在2000年核准上市。雖然近年來在川普主政下，人工流產又有不同的發展。
臺灣則在1984年通過優生保健法，當時在「解決人口過剩」、「強國強種」的人口政策大旗下，女人的生育自主權並未被考量。在那個戒嚴的年代，人民被當成國家政策的工具並不意外，但是，如今社會的性別平等應該已是共識，難道不應該有不同的思考？
以女性為中心討論生育自主
一生為女性生育自主權奔走、美國生育控制聯盟創辦人山額夫人（Margaret Higgins Sanger）曾說：
女人若不能擁有並掌握自己的身體，就不算是自由。
女人不是生育的容器，每個女人都應該有權決定自己和誰、在什麼時間孕育下一代，或選擇在環境不夠好時不生育。每個小孩也應該在被期待中誕生，好好地被對待長大。
想要以限制人工流產方式「催生」的人也必須理解，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終止懷孕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決心人工流產對多數女人而言，都是痛苦的決定，意外懷孕更沒人想遇到。
女性可以選擇終止妊娠，是重要的人權象徵，人工流產議題的討論，在女性的生育自主權與胎兒生命權之間，必須「以女人為中心」思考，唯有積極營造性別友善的環境，讓女人感受到這個社會對生產育兒有足夠的支持，女性才能安心生養子女。
（本文授權轉載自「Right Plus 多多益善」，原標題：〈女人不是生育的容器！8週內終止懷孕公投案，讓女性生育自主權大開倒車〉。）
｜延伸閱讀｜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