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你的商品》：身體、選擇與疼痛，女人的力量從中而來

2014年，艾瑪・華生（Emma Watson）在聯合國發表演說，鼓勵男性加入支持女性主義、爭取性別平權的行列，讓#HeForShe這個標籤傳遍社群網站，華生本人也成為好萊塢女性主義者的代表人物。這卻讓她在2017年為時尚雜誌拍攝的封面中露出乳房時被質疑「沒有女性主義的樣子」，華生則反駁：「女性主義應該是給予女人選擇權」。

東京大學畢業生鈴木涼美出身良好、學業成績優良，卻選擇成為酒店公關與色情片女演員，讓許多人不解。在她所著的《始於極限》一書中，鈴木和女性主義者上野千鶴子以書信對談，鈴木指出自己並不是受害者，因為是她自己選擇販賣自己的「色情資本」，但上野卻認為，在性交易中，女性手中並無資本，而只是作為商品。

女人身體屬於自己？還是被他人剝削的商品？

如果女性主義關乎個人選擇，那麼女性可以選擇販售自己的身體與性嗎？如果說在父權社會中，女性終究難以逃脫男性的凝視，那麼女性的裸露還是一種為自己賦權的選擇嗎？還是只是在「討好」男人呢？在父權社會裡，女性的身體究竟屬不屬於自己？又能不能屬於自己？

這是艾蜜莉・瑞特考斯基（Emily Ratajkowski）在《我的身體，你的商品》一書中所探問、卻直到全書結尾都未能尋得答案的問題。儘管女性對自身身體的自主、選擇與話語權是無庸置疑的事情，但如果你問女性主義者上述問題，不同流派、信仰之女性主義者也會給你截然不同的答案。

這是因為個人選擇難以獨立於結構之外，而面對父權社會中，男女所面對之不平等的權力結構，女性的力量並不能只來源於自體之內，還需仰賴集體的行動與對體制之挑戰和顛覆。換句話說，單單強調女人必須「愛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很有可能只是讓有資源、支持的女性可以享受到某些暫時性的安慰，卻無法改變全體女性之處境與共同壓迫。

甚至很多時候，我們會發現，與資本主義合謀的父權體制也會採用這一套選擇與愛自己的語言，引誘女性服從父權的規範。與此同時，父權社會又透過各式各樣的手段來貶低女性的選擇，進而讓女性以為自己的選擇錯誤，甚至自己並沒有選擇的空間。如同我們在《我的身體，你的商品》裡所看到的艾蜜莉，在她選擇為身體驕傲時，父權社會貶低她的選擇；享受她的身體價值的同時，卻又評價那樣的價值不夠「高級」。而當她決定不滿足特定男性的慾望時，父權社會又會嘲弄她「不是個合格的女人」。

女性的選擇是一種衝撞體制的可能

但這並不代表女性的選擇都毫無意義，也不代表女性只有在做出某些「正面」或「健康」之選擇時，才能夠獲得力量。相反地，這更說明了女性一次又一次用身體、思想，以及各種相關的選擇與反抗來衝撞體制的重要性。透過思考自己的選擇，覺察選擇背後的意圖和機制，以及那些堅定的、自覺的選擇和不選擇、與對自身意願的捍衛，女性終有一天可以從和自己的身體的連結中被培力。

就如同艾蜜莉所寫的這本書，儘管源自於挫折和迷惘，但又何嘗不是她的力量？

本書的英文書名其實很簡單，"My Body"，艾蜜莉也確實從身體出發，不僅描述了她如何看待自己的身體、與其互動和掙扎，也精準地透過個人觀察，形容女人的身體如何被放置在父權社會的眼光底下，如何在主客身分之間游移。

《我的身體，你的商品》並不是一本艱深的女性主義著作，但我相信它可以獲得許多女性的共鳴，因為它誠實地說出了女性社群共有經驗與感受，甚至傷痛。而就像我們在艾蜜莉身上看到的，傷痛也可以是力量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