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音樂能當飯吃？從高雄到永和，「北漂」樂團如何生存？ft. 淺堤

（※ 文：郭馨惠，鳴人堂編輯）

「有沒有一個地方，能接納所有的不完整？」土生土長的高雄樂團淺堤，由主唱依玲、吉他手紅茶、鼓手堂軒和貝斯手方博組成，今年邁入成團第五年，並於6月發行首張專輯《不完整的村莊》。

關於專輯名稱，依玲表示創作時不斷回想起童年時期，經常注意到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再加上自己從小就比較「怪」，更容易對如此差異產生共感。但是，為什麼同樣是「怪」的，有些人被排除在社會之外，而自己卻仍安然生活？這樣的疑問，讓淺堤提出一個名為「不完整的村莊」的烏托邦，「在其中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不會有人特別奇怪」。

專輯從點題的〈樹影〉開始，到〈傳道的人〉結束，一步步踏出淺堤對周遭環境乃至於生命的觀察與探問。這些看似沉重的命題，他們卻能以詩意的歌詞與輕盈的樂曲包覆，像是南方獨有的海風與豔陽，也因此經常被形容為「海港味」、「高雄味」。

如此明目張膽的貼標籤，在淺堤眼裡並非壞事。談起「高雄樂團」這個頭銜，他們只淡淡地說：「我們就是啊。」目前其中兩位團員已落腳新北永和租屋，另外兩人則留在高雄，有時為了工作南北往返，在兩座城市間奔波、拉扯又建立連結的同時，催生了專輯裡的歌曲〈永和〉。

親愛的朋友 你知道嗎
台北的早上 那樣透明
希望你不會發現 我給了自己說也做不到的安慰

——淺堤〈永和〉

永和做為全台灣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是許多「北漂族」的棲身之地，其中也不乏淺堤的朋友們。〈永和〉的作詞者依玲表示：「其實我單純想寫一首歌送給朋友，後來發現他們全部都住在永和，才想到原來我跟這個地方有這樣的連結，所以〈永和〉的英文歌名取作『Dear Friends』。」

在永和除了和許多音樂工作者為鄰之外，傳聞中演員藍正龍也住在附近，團員們在訪談中聊起也忍不住感嘆：「他坐在外面吃熱炒有點『違和』，但真的很帥。」紅茶也浮誇地說：「我跟你講，他連夾菜都有戲！」至於是什麼樣的有戲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淺堤團員分隔南北兩地，相處模式如同遠距離情侶，將「把握時間」視為最高準則。他們也表示，其實練團時間不會少於其他住在相同城市的樂團，另一方面來說，也會因為在台北卯起來工作，而更珍惜回高雄休息的時間。

隨著新專輯發行，淺堤的行程愈來愈繁忙，認真投入在工作裡的樣子，也讓原本不是很了解音樂產業的家人，漸漸感受到「我們不是在玩」。方博舉例，他們2016年曾以歌曲〈怪手〉入圍金音創作獎最佳搖滾單曲獎，他當時告訴媽媽自己要去參加頒獎典禮，媽媽卻回：「OK啊！你什麼時候要去找工作？」現在他會在每次錄音、表演、上通告時拍張照傳給媽媽，不只省去被詢問的麻煩，也能讓媽媽比較放心，紅茶則在一旁補充：「甚至親子關係也改善了！」

不只家人曾經不理解，大眾普遍對音樂人、獨立樂團的印象仍存有「能當飯吃嗎？」的疑問，目前全職做樂團的淺堤，也透露一個樂團的運作，除了寫歌練團表演之外，其實也和辦公室工作一樣，有許多瑣事要處理，舉凡行政、行銷、企劃、財務等都靠自己，並非刻板印象中音樂人「不食人間煙火」，反而在各種細節中務實，將音樂「產業化」，才是走得長遠的關鍵。

不免好奇的是，獨立樂團真的能當飯吃嗎？他們分享了目前的平均月收入，大約落在兩萬五到三萬之間，有時還得再兼個打工。這樣的生活辛苦嗎？依玲說：「至少吃飯不用想說是要吃肉燥飯還是牛肉麵，想吃牛肉麵也可以去吃。」另一邊的方博拿起記帳App，透露這個月自己賺了將近五萬，看似還不錯的數字，歸功於藝文紓困補助的發放，但也反映了在 COVID-19 疫情下，藝文產業備受衝擊的現況，方博說：「老實說，我真的因為這個疫情損失了將近十萬元，所以這個紓困我是領得心安理得。」

所幸台灣的疫情逐漸趨緩，音樂演出也紛紛重新舉辦，淺堤《不完整的村莊》發片巡迴也將於9月開跑，從高雄、台中一路演到台北。巡演選在高雄出發，是否也有淺堤先返鄉、再踏上旅途的意涵？堂軒補充，雖然純粹只是檔期因素，但他認為：「這個安排也不錯，我們從高雄開始，最後在台北做一個總呈現。」談起即將到來的專場，依玲表示這是他們第一次舉辦整個巡迴都是千人場地的大型演出，還有安排演員、舞者，集結很多人的心力，「當然希望愈多人看到愈好。」

在訪談過程中，不難發現淺堤對於這次演出的信心和期待，團員們也撂下狠話：「我覺得我們準備好了，你不來，是你的損失。」甚至興致勃勃地又提起巡演後的計畫，預計再走訪更多城市，「這能不焦慮嗎？你看，現在的巡迴都還沒辦完，就開始想接下來的場次了啦！」與《不完整的村莊》記錄的那段充滿疑惑、焦慮不安的狀態相比，現在的淺堤，似乎已經步入另一個階段了。

給我 什麼都接受
誤把貪心 當作浪漫的贈與
有沒有 一些可能
讓我的心 長出安定的根系

——淺堤〈火車〉

依玲在要不要重回體制內的徬徨中寫下的〈火車〉，以現在踏實的狀態聽來，也許有點稚氣與不成熟，但這不是一句老生常談的「人生嘛」就能解釋的變化，而是淺堤歷經浪漫與務實、感性與理性，以及南北往返間的種種矛盾與調和下，終於長出能支撐彼此、紮穩腳步的根系。

▍本集節目討論

• 「高雄」對淺堤來說是個好標籤嗎？
• 成團五年首張專輯，淺堤談《不完整的村莊》
• 從高雄囡仔到藍正龍鄰居：〈永和〉的矛盾與連結
• 專輯曲序重要嗎？團員最愛曲推薦
• 音樂圈也有南北差異？再次繁榮的高雄場景
• 樂團能當飯吃嗎？記帳App月收大公開
• 我們準備好了！淺堤的未來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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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節目音樂由淺堤 Shallow Levée 授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