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歷史痕跡——塔利班炸毀巴米揚大佛事件

今（2022）年2月4日，美國的拜登政府發布消息：「我們已經成功把伊斯蘭國（ISIS）的領導人哈希米（Abu Ibrahim al-Hashemi al-Qurashi）從戰場中剷除。」對於正在過農曆年、闔家團圓的台灣人而言，「擊斃恐攻首腦」是個容易被忽略的訊息。

自從2001年發生蓋達組織（Al-Qaeda）在美國本土發動了911恐怖攻擊事件後，美國人對中東地區的恐攻分子可說是深痛惡絕，不僅在入境規定上嚴格緊縮，也開啟了反恐戰爭的序幕。不過，中東地區的政局詭譎多變，實非遙遠的我們所能徹底理解的，例如，如何分辨塔利班（Tālibān，意譯為神學士）、伊斯蘭國（ISIS）、蓋達組織之異同？如何搞懂海珊、賓拉登以及哈希米的行事風格？若實在不瞭解，不妨看一部2020年的黎巴嫩電影、描述戰爭與音樂的《破碎的琴鍵》（Broken Keys），或可提供一些答案。

本文擬從伊斯蘭教、佛教文化之差異，略述2001年被神學士政權炸毀的巴米揚大佛。

塔利班為何滅佛？

塔利班是發源於阿富汗坎達哈地區、遜尼派伊斯蘭基本教義派組織，以嚴厲的教法統治阿富汗。例如，不容許女性就學、就業，認為女性就應該待在家裡安分守己。主張謝絕所有娛樂，例如：電影、電視、音樂、舞蹈等，認為這些娛樂會腐蝕人心、使人不思振作，不過，宣揚伊斯蘭教的音樂則屬例外。要言之，獨裁、政教合一、支持聖戰、敵視美國、挾持人質或許就是它的特色。

2001年，塔利班政權重砲轟擊巴米揚大佛，因為他們認為那是一種偶像崇拜。在伊斯蘭教的教義裡，真主是宇宙至真至聖，祂是沒有形象的，若是以一幅畫、一尊雕像來表現，就算是褻瀆。所以可以看到穆斯林一天要禮拜六次，面前卻沒有任何聖像，就這個原理來說，與基督教的「上帝」概念一致。「耶穌」是聖子，他來到世上拯救世人，是真實歷史人物。但「上帝」是全知全能者，祂超凡入聖、創造了世界，不可以形象框限祂，自然也就沒有任何造像。

古代絲路上的佛教文化

然而佛教又怎麼說？它認為世間具有「空」、「有」二相，只要我們活在現實世界裡，它就是「有」的存在，一朵花、一尊佛像皆是真實的，但也是幻化的；所謂「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即是此意。只要超越這凡俗世界，直達空境，體證萬法的如如不動、非空非有、不一不異，就能解脫自在。

因此佛教不反對念佛、誦經、拜懺等儀式，反而認為「對佛像恭敬禮拜」值得讚嘆，不恭敬不禮拜才是傲慢。

那麼巴米揚大佛為何會建造在阿富汗這樣的一個山巖沙礫之地呢？那是因為此地古名西域、絲路，現今的中亞地區，是貫通東西方經濟、文化交流的要道。大佛座落在阿富汗的巴米揚省，啟建於公元六世紀，共有兩尊直立佛像，是希臘犍陀羅佛教藝術形式。唐代的玄奘大師所撰述《大唐西域記》，曾有經過此地的記載。

當時佛教文化十分發達，祈求佛菩薩保佑是必要的，這也是為何鑿石窟、建佛像在這條絲綢之路上蔚為流行。因為它具有幾重作用：一、撫慰商旅駝隊脆弱的心靈。二、提供他們安全的歇腳處，名為「驛站」。三、許多修行人在洞窟裡過著苦行僧生活。我們看甘肅的敦煌石窟、新疆的克孜爾千佛洞，不就是這樣來的嗎？

阿富汗有許多佛教遺址如梅斯．艾納克（Mes Aynak）、哈達佛寺（Hadda），以及文中提及的巴米揚大佛（bamiyaan）。

遭到摧毀的大佛以及式微的佛教

世事物換星移、成住壞空，伊斯蘭教勢力龐大，早已橫掃絲路沿線諸國，連佛教的發源地──印度，也被它侵門踏戶、毀滅殆盡。印度佛教於公元1203年滅亡，在今日的印度，第一大宗教是印度教，其次是伊斯蘭教，佛教已成為邊緣角色。雖有若干人士欲復興佛教，但是進度緩慢¹。

塔利班的聖戰士對於大佛越看越不順眼，他們追求的是境內必須潔淨，不許有外來宗教的干擾，他們對於「保存文化遺產」、「追求宗教和諧」根本嗤之以鼻。於是塔利班領導人穆罕默德．奧馬爾於2001年2月26日下達滅佛令，但摧毀山壁大佛比他們想像中困難。經過月餘策畫、數日的重砲攻擊，巴米揚大佛雖然依然矗立，但已缺臉斷手、殘破不堪，砲擊手於2001年3月12日才將任務完成。

其實阿富汗人並不排斥這些佛教遺跡，至於有人倡議，把巴米揚大佛認真修補，恢復往日雄姿。但是您想，有塔利班在的一天，不合理規約雷厲風行，這個炸毀大佛又算得了什麼？這樣的政權，真是令人聞風喪膽啊！

• 請參閱拙作：〈他是「不可觸者」，也是改革家：印度佛教復興運動者安貝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