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族」想像的KANO以外

聯合新聞網 陳子軒
圖/威視電影提供

KANO電影中的國族認同議題未央,之所以會如此受到關注與討論,除了觸及台灣社會敏感的國族認同,以及錯將「電影再現」等同於歷史之外,尚與我們可以投射認同的運動文本實在太少,有絕對的關係。

國片市場現況無需在此贅述,但近年來仍不乏有「球來就打」「球愛天空」「天后之戰」以棒球為題材的作品,儘管上述電影試著觸及假球案、勵志、信仰等面向,但卻難以引起像KANO般的熱潮與討論,主要還是在我們觀賞運動(電影)的角度,仍以國族為依歸。電影作為運動再現的一種文本,與其靈感來源的運動文化緊密相依,英國運動電影以足球為大宗,板球是寶萊塢電影的繆斯,而台灣獨尊棒球的運動文化現實,自然也體現在電影的產製上。

勵志類型是運動電影的主流,也理應如此,畢竟那是運動讓我們如此沉醉的美好浪漫,KANO當然是其一。體操場上的「翻滾吧!阿信」、拳擊場上的「洛基」、「最後一擊」、足球場上的「疾風禁區」、棒球場上的「心靈投手」、賽馬場裡的「奔騰年代」、空難後重生的「希望不滅」、「曼聯空難記」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勵志之外,「大聯盟」系列、「瘋狂高爾夫」、「鐵男躲避球」是百笑不厭的運動喜劇經典;「挑戰星期天」、「魔球」、「魔鬼聯隊」、「決戰終點線」點出職業運動的激烈競爭與爾虞我詐,「百萬金臂」描繪小聯盟百態,「夢幻成真」中「如果你蓋好,他就會來」的玉米田幻語,娓娓道出父子親情與黑襪事件「無鞋喬」的浪漫緬懷。

此外,又如英國小說「足球熱」(Fever Pitch)先在英國訴說死忠兵工廠球迷的「浪漫足球熱」,跨越大西洋的改編,則讓死忠紅襪球迷揮出「愛情全壘打」;「我愛貝克漢」、「紅粉聯盟」、「登峰造極」描寫女性運動員在男性為主的場域中的掙扎;勞勃狄尼洛甚至可以化身瘋狂的舊金山巨人隊球迷,在「烈火終結令」中,帶給觀眾驚悚的刺激;運動電影還可以是一句對白都沒有的紀錄片,讓後搖滾樂團Mogwai的樂音在「席丹‧記錄‧足球」貫穿其中,伴著發生在球場上一切的自然聲,為皇家馬德里的法國大師送上最後的致敬。

當運動文化與觀賞的面向多元化了,才可能有多種觀看視角,台灣運動文化向來以國族為依歸,KANO能掀起這樣的熱潮,在國族認同歧異的台灣,自然可以理解。然而,運動的日常化與深化,卻可能展現在不是所謂狹義的運動電影中,同樣的起到畫龍點睛之效。「黑洞頻率」裡,紐約大都會隊不但是跨越時空相會父子的共同回憶,1969年世界大賽第五戰中Cleon Jones著名的「鞋油事件」,更是片中最重要的轉折;「九降風」中慘綠的青春年少,以廖敏雄悵然的神情畫下句點,以為再也不會為假球案情緒起伏的我,卻止不住那屬於逝去青春的悸動;可惜,那可能只是屬於少數人的。

當然,除了電影之外,電視、動漫、小說也都可以是多元運動文化的載具,然而我們很清楚理解,運動文學並非台灣出版業版圖中的主流文類,說是文類可能都算高估了。2005年短篇小說集的「台灣棒球小說大展」大概是近年來唯一稍具重量的作品集;運動電視劇?你說「籃球火」?嗯,好吧。

日本進口的「灌籃高手」、「野球太保」的動漫作品佔據了青少年的另類運動文化想像,1983年問世的「足球小將翼」不但預示了日本足球的崛起,更是感染全球跨世代的作品。一則飲料廣告中,大空翼把日本隊長臂章交給現役隊長長谷部誠,跨越了虛幻與真實的界線,不知融化了多少日本球迷,短短15秒的感動,卻是超過30年的累積所觸動的。

運動文化的多元與久續,必須要超脫國族主義的羈絆,運動文本的多元也不是喊喊文創產業就可以速成的,KANO之外,可以有更多屬於你我的運動文本,那也是台灣這塊土地所應得的。

陳子軒

威斯康辛大學新聞與大眾傳播博士,國立體大教授,研究專長運動、流行文化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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