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柯粉」是好招？為什麼他們會有柯粉症？

本次台北市長選戰有個很特別的戰術或現象，不妨就從林飛帆對柯文哲「兩岸一家親」的不滿談起。林飛帆在國際媒體上撰文反對「兩岸一家親」這說法，然而其立論和多數獨派批判「兩岸一家親」的論述未有太大出入，柯文哲的回應也一如往常的沒什麼重點，所以這也稱不上是論戰。但文章發出後，林飛帆在網路上就陷入與廣大「柯粉」的混戰，整個焦點就此跑掉。

這種現象在本次選戰中履見不鮮。若從反柯者（俗稱的「柯黑」）的角度出發，柯文哲的支持者（所謂「柯粉」）真的是煩不勝煩。這些柯粉講話做事都不用腦，數量又多，只要有人批判柯文哲，不論有沒有道理，之後都會被柯粉長期騷擾。因此很多柯黑自認原屬中立，都是因為柯粉在惡搞，而不得不站在反柯的這一邊。

不過，「柯粉」真有那麼重要嗎？「打柯粉」應該成為選戰的主軸嗎？如果柯粉真是個重大議題，那為什麼做為柯文哲主要對手的丁守中，對柯粉就相對無感呢？為什麼已邊緣化的姚文智陣營或根本沒啥票的急獨派，反而對於柯粉特別的敏感，宛如得了「柯粉症」呢？我認為在柯粉群起的現象之前，有些更基本的選戰思維錯謬，才是問題的根源。

打「柯粉」成綠營顯學

不論是要比什麼，想在賽場上維持鬥志，就該設定正確的敵人；如果主要對手和自己的頻率對不上，那你就應該創造一個想像的對手。而許多綠營人馬在這次大選中選定或創造的對手，就是「柯粉」，是以就算綠營選情一路萎靡，但只要有柯粉的存在，就能讓他們還有鬥志選下去。

客觀來講，柯文哲當然有廣大的支持者，其中些支持者還相對狂熱，會把柯文哲當偶像來崇拜，也會瘋狂的攻擊其他陣營。不過，只要支持群體大到一定程度，就都會有這種瘋狂的粉絲，有時政客自己也深受其擾，因為他們的表現若不符合「狂粉」的期待，自己就會第一個被反噬。

狂粉是有利有弊，然而如何興利除弊，總是自家的事，外人難以使得上力。因此在正常狀況下，對於敵對陣營的狂熱粉絲，政客們雖會嘲笑，卻很少會將此當成主戰場，因為這問題你有，我也會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但本次台北市長大選中，綠營攻擊、批判「柯粉」卻成為顯學。綠營民代不斷放話威脅柯粉，說柯粉若再騷擾綠營市議員和市長候選人，那麼深綠票會「起肚爛」，最後就不會棄姚保柯。而基層的綠營黨工與各進步陣營的「覺醒青年」，平日則以取笑柯粉為樂，或是透過與柯粉的混戰來建構自我認同。此外還有那些被柯粉灌爆的綠營名嘴，更是對其恨之入骨。

不過這些柯粉的表現，又要怎麼算在柯文哲頭上呢？為了建構柯粉和柯文哲之間的關係，把柯粉的糟糕表現牽到柯文哲身上，有些批評者因此就「幫」柯文哲建立了網軍：他們不斷強調這些柯粉都是柯文哲花錢請來或策動的。但這樣的說法缺乏強而有力的證據，因此越接近選戰核心的人，態度就相對保守，傾向認定這些柯粉是「義勇軍」，但柯文哲仍有這個道德責任出來「管一管」。

真柯粉？還是假柯粉？

上述說法在道德面上沒有真正的說服力，甚至在事實面上，我們也很難確定那些鬧場或攻擊政治人物的人是「柯粉」，充其量就是「很討厭你的選民」而已。而且就算他自己號稱是「柯粉」，也還是可能會有「反串」的成份。

從網路誕生之時開始，上頭就充滿了各種反串角色。這世界當然有很多真正的柯粉，不過他們在網路發表言論時，不見得都會帶有很強的攻擊性，是以那些「反反柯者」，有可能是柯粉，也有可能是「柯黑」反串的，他們之所以反串，當然就是為了破壞柯文哲陣營的形象。同理，表面上是「柯黑」的這一邊，也可能會有柯粉反串，因為有些反柯的論述方式實在太低能或無腦，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可能是故意演的。

選舉戰術本來就是虛虛實實，若再套上網路匿名性這層紗，那真假就更難看清了。政客們多半也清楚這狀況，但在這次選舉中就是裝成不知道，或是主張「民進黨沒有錢搞網軍」，所以不會有這種反串情形，若有反串，那都是柯粉在串。不過就客觀數據來上看，這半年來民進黨的網軍反而比柯文哲的嫡系網軍更常被抓到，因此這種論述也沒啥說服力。

那為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可能會有一堆反串或網軍，卻還是要採取最直接的方式來否定「柯粉」，並且將之硬牽到柯文哲身上呢？

三層次攻擊組合

我認為這是因為綠營主要對手一直都是國民黨，因此他們已習慣三層次的攻擊組合：打擊「政客本身」、「黨」、「支持者」。在過去的選舉中，綠營會先攻擊藍營選將本人，如果這政客本身不好打，那就拿著國民黨過往的威權與貪腐歷史來「提款」。若這樣還是「餘額不足」，那就再拿藍營支持者開刀，突顯這些人的言行醜態，來激化中間的選民的反感，並讓自家基本盤有意願出來投票。

但柯文哲很難這樣打。綠營對他本人的攻勢幾乎全面失效，而柯文哲又沒有「黨」，如果要算柯團隊的老帳，那也只會算到上次挺柯文哲的一缸子綠營政客身上。因此看來看去，能開刀的，好像就只剩柯文哲的支持者了。

不過，綠營打國民黨的支持者，是為了要搶中間票，並動員出自家票，但柯文哲的票就是以中間選民為主，若去攻擊柯文哲的支持者，反而會流失中間票，甚至會讓自家票流掉：因為有一半泛綠選民目前仍支持柯，他們或許也自認是柯粉。

所以對綠營來說，就算能確定鬧場的都是真柯粉，「打柯粉」也依然不會是個好招。而且如果柯粉真的那麼盲目躁動，丁守中與國民黨陣營應該也會「有感」，甚至因為做為真正對手而「非常有感」。不過到現在為止，他們對於柯粉的反感程度還遠比不上綠營，甚至根本就不當這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

所以綠營對柯粉或許真的過度敏感了。這種「柯粉症」是選戰積習所帶來的錯誤預設，糾纏在其中，只是浪費自身已經不多的時間與資源，很難真正改變選戰的格局。

當然，我也知道有些強烈反對柯粉的人，是因為自己曾經支持柯文哲，現在則因為某些理由反對柯，因此想透過批判攻擊柯粉的動作，來與自己瞧不起的那些人事物劃清界線。但或許這些人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重要，反對柯文哲或柯粉，也不會讓一個人變得更高尚。人要選擇正確的對手才能提升，和自己的影子搏鬥，是不會有所成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