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養魚滅登革熱,還不如乖乖把積水清掉
別說這次台南市登革熱的疫情了,從以前到現在,每次有登革熱疫情,就會有某些單位或機構建議民眾可以放養大肚魚、孔雀魚或蓋斑鬥魚作為「生物防治」之用。放養這些魚的想法行之有年,但是真的有用嗎?
事實上根據登革熱病媒白線斑蚊與埃及斑蚊的幼蟲與這些魚類的習性,我一向對這樣的建議保持高度的懷疑。主要原因是「使用外來入侵種的疑慮」、「相關單位對如何養魚從來沒有妥善建議」,以及對「控制登革熱效果的懷疑」。
首先,在這些養魚滅蚊的建議中,大肚魚是最常被提到的魚種,然而牠也是除吳郭魚、琵琶鼠和泰國鱧之外,在台灣分布最廣的水生外來入侵物種。雖然日本帝國佔領台灣以後便為了防疫而在1911年左右引入原產北美州南部的食蚊魚(大肚魚)(Gambusia affinis),但當時引入食蚊魚的目的是為了控制瘧疾的病媒,也就是矮小瘧蚊。而矮小瘧蚊的棲息地則是水質尚稱良好的溪流與溝渠,食蚊魚也恰巧在這種環境能生存得很好,所以才被認為與撲滅瘧疾有點關係。但引入食蚊魚的代價便是造成本土的青鱂魚(Oryzias latipes)近乎滅絕。
看到這邊有人或許會問:「引入一個外來種或許是不好,但是當年如果不引入食蚊魚,那不就無法消滅瘧疾?」
我會這樣解讀,瘧疾是一個在人類歷史上存在相當久的跨物種傳染病,其終端宿主並不只有人類。在人類聚落沿著熱帶水域擴張以後,受感染與死亡的人數也必然會變多。那麼在台灣的原生魚類中難道沒有魚類可以控制瘧蚊的數量嗎?
其實在矮小瘧蚊的生活環境來說,的確有一些原生魚類的幼魚或成魚是可捕食其幼蟲的,例如台灣細鯿、白鱎、蓋斑鬥魚、羅漢魚、青鱂魚、台灣馬口魚等等。但是當人類聚落對自然環境的影響日益增強,而干擾了原生魚類的族群時,原生魚類對於蚊蟲的控制效果便難以顯現。在這個時候食蚊魚因為具備了體型小、在水域表層群聚活動、與胎生三個本土物種沒有的特性,自然能在備受干擾的本土棲地中迅速立足。
在1970年左右引入的孔雀魚則和大肚魚有類似的生態習性,而孔雀魚在台灣溝渠中的擴散多半來自民眾的棄養,或是「自認在美化社區」的民眾的刻意放流,近年則因為某些基層衛生單位的鼓勵,而不斷的有孔雀魚被倒進溝渠中。
如果使用食蚊魚和孔雀魚來吃掉孑孓有這層的顧慮,那麼放養本土的蓋斑鬥魚有沒有問題呢?大多數有關防治登革熱的建議只建議民眾在水池、水桶或庭院池塘中放養蓋斑鬥魚,然而蓋斑鬥魚是一種非常容易跳出水面的魚類。
也就是說,如果水體非常小,非常容易因為下場雨而滿溢,那麼蓋斑鬥魚因此跳出來乾死的機會是非常高的。所以如果飼養這些魚類的水池或水桶沒有一定的溢流或防止跳出的設計,隨便丟幾條魚到水中是不可能發揮效果的。
另外這些養魚滅蚊的建議也經常忽視這些魚類的生存需求。雖然大肚魚經常被描繪成較耐汙染的外來魚種,但牠再怎麼耐汙染,也無法在水位很淺、水量很少、完全沒有食物,甚至是高度優養化與髒臭的水中存活。孔雀魚對水質的要求比起大肚魚更高。蓋斑鬥魚雖然因為具有迷鰓器(labyrinth organ)因此可以在相對缺氧的水中存活,但是蓋斑鬥魚只能在靜止水域中存活,不表示牠可以在高度優養化的水域中存活。但是,一般容易孳生孑孓的室外積水,其水質能好到讓這些魚類存活嗎?
埃及斑蚊與白線斑蚊幼蟲的棲息環境與家蚊或矮小瘧蚊是完全不同的。牠們在台灣中南部的孳生地區多半不是天然溼地、大面積的池塘、人工生態池或是溪流溝渠,而是小型積水,尤其是人類製造出來的積水。
例如,下水道底部因為施工不良或淤積所產生的積水空間、廢棄的輪胎內部、家門口花盆下的積水、居家附近一堆奇奇怪怪可以因為下雨而積水的任何容器,甚至是冷氣或屋外水管的滴水匯聚處,都足以讓埃及與白線斑蚊立足。然而這類的空間是完全無法以施放任何魚類來達到防治效果的。
所以與其建議民眾養東養西,又沒弄清楚魚類的需求和病媒蚊的喜好,為何不直接把積水倒掉就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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