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詩句:擁抱一場純真的夢 | 鄭秉泓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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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詩句:擁抱一場純真的夢

▲ 公視新創電影《最後的詩句》預告片。

《最後的詩句》是少數從一支30秒預告開始,就極度吸引我,讓我忍不住猜想故事會怎麼走下去的電視電影。畫面上,但見一群年輕男生載著女生,車子隨著背景音樂「倒退嚕」,那不是真的倒退嚕,而是刻意為之的「迴轉」,然後穿插著男女主角甜蜜的、爭執的、相擁的、彼此心靈相通的種種片刻,逐一打出勇氣、返鄉、求婚、風暴、自由、青春等六張字卡,畫面也從原本的彩色慢慢褪成黑白,最末出現片名「最後的詩句」五個字。

《最後的詩句》導演曾英庭早在四年前,就拍出一部讓我非常感動的短片《煙火》,片中母親(呂雪鳳飾)特地去軍營面會,好讓服役的兒子(傅孟柏飾)可以早點離開營區,但兒子卻一心只想快去台北跟女友約會。除了導演曾英庭對於母子兩人的心態充滿細微、真誠的理解,最令我驚訝的一點,在於他並不是那麼重視對白——這裡似乎不太適合用「重視」或「不重視」,我的意思是,曾英庭其實不是那麼仰賴對話來帶動敘事,或者反映角色心境,他更在意的是如何透過影像和場面調度,把訊息傳達給觀眾。

就拿《最後的詩句》第一場戲來說,剛跑完步的曉萍(溫貞菱飾)一邊喘氣一邊走著,忽然「小心,小心」的畫外音傳了出來,接著天外飛過一顆足球,人傑(傅孟柏飾)隨之橫越過曉萍接起,曉萍看了一眼就往前走去,人傑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球友呼叫,才回過神繼續打球。打了一陣子,人傑終究還是失去了球,坐在草地上的他抬起頭來,一眼瞥見遠處的曉萍似乎走累了,正在樹下休息,她仰著頭喝水,一陣風吹過,沾著汗水的藍色運動服微微鼓起……。

這是《最後的詩句》的「楔子」,獨立於〈青春〉(民國八十九年)、〈自由〉(民國九十五年)、〈風暴〉(民國九十七年)、〈求婚〉(民國一百零一年)、〈返鄉〉(民國一百零五年)、〈勇氣〉(依舊是民國一百零五年,〈返鄉〉的一個月之前)六個章節之外,沒有對白,沒有眼神交會,曾英庭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展開男女主角生命中的第一次相逢,不確定是機會還是命運,是偶然還是巧合,總之男孩就如同那顆天外飛來的球,就此進入女孩的生命,至死方休。

傅孟柏飾人傑。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傅孟柏飾人傑。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溫貞菱飾曉萍。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溫貞菱飾曉萍。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去年以《一代新兵之八極少年》獲金鐘獎提名的傅孟柏,在《煙火》是個想利用媽媽多爭取幾小時休假的兒子,到了《最後的詩句》則成為被爸爸的債務拖累整個人生的兒子,如果說曾英庭藉由《煙火》所要表達的是當代年輕人面對家庭看似漫不在乎卻又無法與之切斷淨盡的微妙關係,那麼《最後的詩句》從民國八十九年講到民國一百零五年,整整十六年的跨度所要處理的,就不只是親情和愛情那麼簡單,刻意的時間節點和重大政治、經濟和社會環境的對應,顯然是為了讓人傑和曉萍成為當前社會中堅份子的縮影(差不多就是曾英庭自己這個年紀),藉由片中角色的遲疑和困惑、掙扎和苦痛,吶喊出這個成長於世紀轉換之交的千禧世代的慾望和無助。

在《最後的詩句》裡頭,可以看到曾英庭從短片《煙火》逐漸成長到電視電影《椰仔》《双重約會》《衣櫃裡的貓》的痕跡,他的創作始終懷有一份對於當前社會的敏銳觀察,但是他也很清楚觀眾在意的始終是角色,是人的溫度。

曾英庭的創作始終懷有一份對於當前社會的敏銳觀察,但是他也很清楚觀眾在意的始終是角色,是人的溫度。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曾英庭的創作始終懷有一份對於當前社會的敏銳觀察,但是他也很清楚觀眾在意的始終是角色,是人的溫度。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最後的詩句》在形式上難免令人想起楊雅喆的《女朋友。男朋友》或是李滄東的《薄荷糖》、婁燁的《頤和園》。不過對於曾英庭來說,時代並非《最後的詩句》主體,緬懷時代在此只是充當愛情的媒介,只是為了藉由時間的跳躍或是倒轉,來辯證情感的變與不變,就這點而言,《最後的詩句》反倒比較接近歐容(François Ozon)以逆時針反思愛情的詩篇《5X2愛情賞味期》。所以,在《最後的詩句》每個章節最後,曾英庭一定會很準確地告訴我們,人傑和曉萍進展到了哪個階段,突破了哪個關卡,面臨了哪個僵局,就如同《煙火》片尾母子相視彼此心領神會那個片刻那般。

人傑的綽號叫做詩人,因為他恰好姓施,詩人詩人叫著,他也像賈木許執導的電影《派特森》裡那位平凡的公車司機派特森那樣寫起了詩。聯誼的時候,曉萍打趣要人傑唸首詩來聽聽,人傑說不要,說這樣很怪,在此我幾乎要以為這是曾英庭自己跳進去代替人傑回答的作者思維了。往後我們沒有聽到人傑唸詩,也沒有看到他在寫詩,出社會之後他更是沒有此等閒情逸致,會叫他詩人的朋友各奔東西,周遭只剩下與他利害相關卻不在意詩句的債主、上司、客戶。人傑放棄寫詩,也遠離真誠的情感,只有曉萍,撫著他的胸膛,問他還記得那首詩嗎?可以再唸一次給她聽嗎?詩句,是這個故事的母題,意謂著悲憫的溫柔,象徵著純真美好的初衷,代表著痛苦和遺憾的解脫。

當人傑終於親口唸出最後的詩句,我就知道這部電影過關了。豈只過關而已,其實是非常動人,不只因為一點也不奇怪,一點也不矯揉造作,而是在於飾演人傑的傅孟柏唸詩時的情感,恰如其分。

詩句,是這個故事的母題,意謂著悲憫的溫柔,象徵著純真美好的初衷,代表著痛苦和遺憾的解脫。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詩句,是這個故事的母題,意謂著悲憫的溫柔,象徵著純真美好的初衷,代表著痛苦和遺憾的解脫。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在此特別提一下畫龍點睛的比利時配樂家福多瑪(Thomas Foguenne)1,片中出現配樂的比例不高,但效果很好,尤其片尾唸出詩句時,背景音樂為整個情緒提供了一種飽滿和浪漫。

從每個環節來看,《最後的詩句》都比一部電視電影所能給予的更多。就在我以為公視「人生劇展」已經走到一個瓶頸的時候,公視以「公視新創電影」為名,用品牌經營的概念打造PTS Originals,《最後的詩句》做為這個品牌的第一砲,讓我對曾英庭,同時也對後續PTS Originals作品,充滿期待。

《最後的詩句》將在今年三月份由公視新創電影x光點華山的「後青春 希望無窮」影展中放映,除了《最後的詩句》和莊絢維執導的《濁流》兩部世界首映,曾英庭和莊絢維過往長、短片作品也將搭配放映。

從民國八十九年講到民國一百零五年,整整十六年的跨度,藉由片中角色的遲疑和困惑、掙扎和苦痛,吶喊出這個成長於世紀轉換之交的千禧世代的慾望和無助。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從民國八十九年講到民國一百零五年,整整十六年的跨度,藉由片中角色的遲疑和困惑、掙扎和苦痛,吶喊出這個成長於世紀轉換之交的千禧世代的慾望和無助。 圖/取自公視新創電影

  • 其他配樂作品包括曾英庭《衣櫃裡的貓》、安邦的《兒子老子》和莊絢維的《濁流》,以及去年在雄影映演的短片《小孩不在家》、《老大》、《費洛蒙》、《未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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