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失去,好好悲傷——如何在傷痛中自我療癒?

聯合新聞網 鳴人選書
圖/美聯社

悲傷也會影響你的思考方式。當你第一次面對失落時,一定會感到震驚。即使某人是在久病之後過世,你可能還是沒料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就如同我的同事泰芮絲.蘭度(Therese A. Rando)博士常說的:大多數人都是於「久」病不癒後,在今天才「突然」過世的。

一切彷彿在夢中

我們一開始對此的反應會是難以置信。你覺得自己是在做惡夢,仍在等待夢醒。每當門鈴或電話響起時,你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期待那會是有人來告訴你,一切都只是嚴重的錯誤或惡毒的玩笑。

你也可能很難集中精神或是專注,也難以釐清思緒。你腦筋會一團混亂,經常問著相同的問題,並且忘了之前已被告知的答案。你可能走進房間裡找東西,但後來卻忘了自己為什麼在那裡。

既然悲傷會削弱思考能力,自然也會影響工作或課業。就兒童和青少年而言,悲傷在認知表徵上可能會被誤認為是學習障礙;在年長者身上,它們則可能看起來像罹患失智症。我在訓練心理諮商師和心理學家時,總是建議他們先討論最近案主生活上的改變,例如是否遭逢喪親等變故,藉此開始對失智症或學習障礙進行評估,這樣就可以判斷他們所見的現象是否真是悲傷造成的。

你的失落可能會讓你喪失自我感(depersonalization),一切似乎都不真實,你只是無意識地活動著,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你可能坐車抵達某處,但對這趟旅程根本毫無印象。

又或許當你準備晚餐時,覺得自己彷彿處於自動導航模式。

另外,還有些人會專注於自己的失落上,無法自拔。他們著魔般地想著逝者,設想各種不同的情況,以及可能導致的結果。侵入性的回憶(intrusive memory)會在不適當的時機出現。他們陷入一種反芻模式,不斷重覆想著自己的感覺有多糟,或是一心只掛念著逝者。

將逝者理想化或妖魔化

由於社會常告訴我們,只要記得逝者好的一面。正所謂「死者為大」,許多人通常會將逝者理想化,奉為完人,所有人都不如逝者重要。但這種做法會扭曲我們對那個人的真實記憶。

事實上,逝者具有優點,但也有缺點。理想化會影響我們的悲傷,我們必須與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失落達成共識,如實處理自己喜歡和不喜歡對方之處,以及忽略和未忽略的部分。理想化會使我們無法面對自己的失落。

將已逝的人妖魔化,例如會施虐的家長或配偶,也可能損害我們的因應悲傷的能力。處理失落,包括了承認正向的時刻和特質,即使這部分被太多的負面特性給掩蓋。

理想化也會使生者的生活更複雜。喪偶者常遇到的一個問題,就是新伴侶必須與現在被奉為完美配偶的已故者相競爭。當兄弟姐妹過世時,也會發生相同的情況。仍在世的手足可能覺得,他們總是必須和鬼魂競爭,就像以這類失落為主題的兩部電影《凡夫俗子》(Ordinary People)和《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所描繪的那樣。

與逝者接觸的非凡經歷

我們甚至還會經歷不尋常的認知反應,例如感受到逝者的存在。路易.拉格朗博士(Dr. Louis LaGrand)稱之為「非凡經歷」(extraordinary experiences)。

我就曾經有一次感受到我教子已逝父親的存在。我教子基斯在他父親過世後,就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他經常到我們家,和我們一起去滑雪和過暑假。有個夏天,我們到巴哈馬的亞特蘭提斯(Atlantis)度假,基斯度過了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時光。某天晚餐後,我到海灘散步,那時我突然覺得他往生的父親就在我身邊,感覺上就像我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對方擁抱,對方是在對我信守承諾照顧他兒子表達感謝。

夢到逝者則是很常見的事,而且夢境的含意可能也很清楚。一個年輕的男孩曾告訴我,雖然他祖母過世了,但她在他夢中依然健在,就如曾在世時會去看他。有些夢境則可能寓意模糊,令人困擾,而且充滿象徵意義。像是有個男子描述自己做了個夢,在夢中他和妻子搭飛機旅行,妻子去洗手間後卻一去不返。先生很擔心,要求空服員檢查洗手間,但裡面空無一人。對他而言,他妻子的驟逝也是種神祕的消失。

有時候,有些經歷則有象徵的意義。有個女人去掃她兒子的墓時,看見一隻鷲鷹(hawk)在墓園棲息。當被問及這件事對她是否有任何意義時,她回答:「我兒子的暱稱叫霍克(Hawk)。」另一個叫夏琳的女子,在看到蝴蝶時就會想到她妹妹,因為:「當我最需要或最想念她時,牠們似乎就會出現。」

有些經驗也可能來自第三者,也就是透過他人所說或所做的事情,似乎傳達了來自逝者的訊息。我母親過世時,我兒子麥克就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他和祖母非常親近,當時就住在她家。某天早上,她在他上班時打電話來,說她忘了把已故丈夫的日記放在哪裡,那本日記裡滿載了丈夫對她的愛意,能給她極大的慰藉。麥克向她保證回家後一定會把它找出來。

當天稍晚,我母親不慎跌傷,且傷勢嚴重。我兒子在沙發座椅的縫隙中發現日記,他把日記帶到醫院,並把內容唸給昏迷的祖母聽。她在幾天後便不幸過世。後來某日,一位鄰居告訴麥克,他太太做了個夢,夢裡看到麥克的祖父母手牽手走在路上,就如同他們相知相守了五十幾年的婚姻。這個故事安慰了麥克,他相信祖父母現在已經團聚了。

然而並非所有的經驗都令人欣慰。例如一位年輕女孩的父親嚴重酗酒,後來死於肝硬化。女孩在父親死後看見他的影像召喚她到危險的地方,例如車庫屋頂或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當我們處理她對父親的矛盾感覺、她對這種矛盾心理的內疚感,以及她對父親生前製造的混亂所產生的憤怒時,她的幻覺就消失了。

來自天堂的問候

有些人會感受到逝者的存在。他們可能遇過某種情況,那就是似乎聞到、聽到、看到對方,又或是感受到其觸摸。

我第一次得知這種情況,是年輕時擔任心理諮商師,協助一位名叫布蘭達的年輕女子。她因為三歲的女兒突然過世前來接受諮商,在那段期間,她很苦惱是否要再生小孩,她害怕下一個孩子也可能夭折,但又認為孩子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有一天,她來到我的辦公室,激動地說到她剛剛經歷的事情。以前,她和女兒在一起時,習慣在搽她最喜歡的香水時,也在女兒身上稍稍搽一點。然後,她女兒會在房間裡跑來跑去,確定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她聞起來就跟媽咪一樣香。她女兒過世時,她也用這種香水塗抹遺體,並且把用過的香水瓶放進棺材。後來,她改用另一種香水。那天早上,布蘭達說當她在女兒房間時,房間裡似乎瀰漫著以前用過的那種香水味。她覺得是女兒要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道,自己很安全,也很快樂。

這件事過沒多久,布蘭達完成治療,並且又生了三個孩子。

編織夢境,止痛療傷

如果你沒有上述這類的經驗,可能會覺得有些懊惱。我們渴望這種經驗,以便與逝者有所連結。雖然並非每個人都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又或有奇特的經歷,但你可以創造虛擬的夢境。

在這種練習中,你大概需要8到10分鐘來建構某種帶有失落象徵的白日夢。你可以透過在內心建構象徵性的場景,獲得療癒的訊息,又或寫下象徵和連結間的意義。

首先,選擇代表失落的六個元素,其中兩個要與某個地方相關,例如你最喜歡的沙灘、漫步的森林,或是家。另外兩個必須是人物,例如哭泣的哀悼者、天使或陌生人。最後兩個則代表你的失落,例如空床、空椅子或未寫完的書。接著,你要利用夢幻般的故事來連結這些元素。

例如,喪偶的中年婦女艾娃想像自己身處於一個空無一人的沙灘(當初她就是在海邊遇見她的丈夫),那裡有一位救生員(她丈夫年輕時曾做過救生員)、一隻折翼的海鷗、一個神祕的男子、狂暴的風浪,以及一隻老鷹。在她的夢境中,海鷗在海中掙扎。神祕的陌生人走進水中但又消失了。接著救生員救起海鷗,海鷗變成一隻老鷹,英姿雄偉地飛入地平線。當艾娃跟他人講述這個夢境時,她了解到,失去丈夫後,她就必須變成老鷹,而非她一直扮演的受傷海鷗。

像這樣,當你寫下自己的虛擬夢境,就會思考你在閱讀這個故事時出現的情緒,以及其中蘊含未解決或已解決的問題。你可能會想分享自己的故事,就像你會對知己講述難忘的夢境一般,或許對方會在這個故事中看到你忽略的面向。這項練習也可以讓你察覺自身尚未面臨或已知的情緒,並且讓你了解失落帶來的意義。

有些人則會透過靈媒或精神導師尋求與逝者接觸,但我要提醒你最好還是先釐清自己為何想這樣做的原因,以及結果是否會讓你更加困擾或心煩。當然,有些提供這種服務的人可能很真誠良善,但還是小心為妙。

研究顯示,有近60%的人有過一次或多次曾感應到逝去親友的經驗。即使如此,我們對這種事情仍所知甚少。大部分喪親者都覺得這種經驗令人欣慰,也認為能因此與逝者再度產生連結,但他們卻害怕討論這種事,因為不知別人會如何看待。

※ 本文摘自《面對失去,好好悲傷:傷痛不會永遠在,練習療癒自己,找到成長的力量》,原標題〈傾聽你的哀傷〉,更多內容請參本書。


《面對失去,好好悲傷:傷痛不會永遠在,練習療癒自己,找到成長的力量》
作者: 肯尼斯J.多卡(Kenneth J. Doka)
譯者:林麗冠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06/05

《面對失去,好好悲傷》書影。 圖/時報出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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