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才一夫多妻！」——從納妾走向一夫一妻的台灣人

來看這個台灣史上的著名畫面：蔣渭水在1931年臨終前，病榻旁圍著的是他的家屬、與他一同為台灣民族奮鬥的同志們，還有她——陳甜，蔣渭水的妾。

蔣渭水的父親是宜蘭的算命仙，在蔣渭水小時候就替他決定了將來婚配的對象——一位名叫石有的女孩。石有是個純樸善良的女人，她為蔣渭水生了4個兒子，如果用賢妻良母來形容她，其實一點也不為過。但是蔣渭水對她沒有轟轟烈烈的感情，他對台灣社會的滿腹理想，沒辦法與石有分享，他領導台灣人實踐政治社會運動的過程，石有也沒辦法參與。於是蔣渭水把他的滿腔熱情，給了革命情人。

我家也有造艦比賽

元配為「妻」，元配以外皆為「妾」，台灣的男性娶妾，除了因為風流之外，還受到了社會環境的影響。

《明律》規定男人年滿40而無後才可以娶妾，違者笞40；但是到了清代就解除娶妾的禁令。究竟為什麼男人光有妻不夠，還要娶妾呢？有人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多娶幾個太太，才能為「生男丁」這個使命儲備戰力。

台灣語學者王育德就是妾室所生的孩子，他回憶，家裡的兩個妾「就像是造艦般地比賽生孩子」。

也有人說，娶妾是一種炫富的行為，畢竟一個男性能夠承擔起這麼多配偶，也要有與之相當的財力才行。還有人說，娶妾不過是滿足男人的欲望罷了。

不過不管娶妾的理由是什麼，並不是所有的夫與妾都能像蔣渭水和陳甜的愛情故事那樣浪漫。我們在歷史上看到許多的妾，其實過得都不是很幸福。

有聽過謝雪紅嗎？謝雪紅出身貧寒之家，因為是女兒身，一出生就不受家人期待，後來為了葬母，被賣給台中的雜貨商洪仔喜當童養媳。就像大家所熟悉的那樣，童養媳的身分，只為謝雪紅帶來了許多痛苦，她也曾經試著自殺來結束悲慘的人生。後來她跑掉了，在哥嫂作主下，由台中東勢的地主張樹敏來替她贖身，買她為妾。

成為別人的妾室之後，謝雪紅依舊沒有得到丈夫的疼愛，這些悲苦的經歷，讓她更能了解身為一個女性及社會底層大眾的苦難，成為滋養她走上左翼之路的養分。雖然有句俗諺叫「大某拍甲死，細姨毋甘比」，也有句話叫「妻不如妾」，但謝雪紅悲苦的前半生，或許才是多數為人妾室真實的樣子。

阿片攪酒飼查某

不過，在日治時期，已經有些台灣人覺得蓄妾不好。受林獻堂資助到日本留學、後來成為他的秘書兼通譯的葉榮鐘說，日治時期台灣社會有一句話叫「阿片攪酒飼查某」，「阿片」就是鴉片，「攪」是賭博，而「飼查某」，則是是蓄妾包妓。

吸鴉片、賭博、酒和蓄妾，這些都是台灣人傳統的惡習。儘管有些日本男人在台灣也「包二奶」，和沒有婚姻關係的女性同居，但官方對於台灣人娶妾的現象非常感冒，認為台灣人男性和正妻以外的女性成婚就是犯了重婚罪，且為人妾的有不少是藝妲等生計困難的女子，男人只要花幾千圓購買，既不需要如同正妻般的明媒正娶，也不講求門當戶對，讓妾制度看起來就像人肉市場裡的買賣婚姻。

還有，妾的法律地位，不管是在親屬關係或繼承秩序裡都矮人一截，使得日本人深感妾制度看起來相當「違反善良風俗」，所以政府一方面不斷宣導一夫一妻制，一方面也積極透過近代法律賦予女性法人格。

1925年，台北州舉辦了一場警察衛生展覽會，展覽會中除了推廣衛生清潔、保安消防等各項警察業務之外，特別的是也宣導了勿蓄妾的觀念。當時有一張海報寫著：

吾人應當一夫一婦。一夫多妻是畜生道之習俗也。我台灣尚存娶妾之習俗是自辱也。欲希望家庭之圓滿兄弟之合和者須來廢娶妾之習俗。

畜生才會一夫多妻，這話講得還真重，而且海報上的這段文字還特別採取日漢對譯，就怕有人看不懂。

※ 本文摘編自《台灣史不胡說：30個關鍵詞看懂日治》，更多內容請參本書。

《台灣史不胡說：30個關鍵詞看懂日治》
作者：蔡蕙頻
出版社：玉山社
出版日期：2019/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