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解放軍掌控的「世界最大賣春島」：從溫柔鄉變軍艦島的興亡史

昔日好色台灣人的天堂

《壹週刊》是以報導八卦聞名的香港週刊雜誌，2001年台灣版的第十期壹週刊，報導每年有將近十萬名台灣人前往下川島嫖妓的亂象，標題是「大陸直擊台灣男人蜂擁荒淫島」。《壹週刊》的記者喬裝成遊客，參加從台灣出發的買春觀光團。

以下引用部分報導內容，先來看看買春觀光團抵達台灣中正國際機場（現為桃園國際機場）的情況。

鄭先生參加過兩次五天四夜的買春觀光團，剛到機場就跟導遊談笑風生，一副經驗老到的模樣。38歲的鄭先生一看到我們這些菜鳥，就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來。

「這是我今年第三次去下川島了，上次去玩三天就打了二十一炮，這一次我要破自己的記錄。」

大夥都被逗笑了，一群嫖客很快就打成一片。

聊著聊著，其他參加觀光團的遊客也來了。我遠遠就看到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伯，對著導遊揮手打招呼。我心想，不會吧？都那麼老了還去嫖妓，不會鬧出人命嗎？導遊看我一臉訝異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說：「人生七十才開始。」

當時，台灣有超過三十個旅行社專門辦理下川島的買春觀光，每天有超過三百個跟團的台灣遊客登岸，自助旅遊的每天也有數十人。下川島上的觀光收入有七成是台灣人貢獻的，過去日本人也成群結隊到泰國和菲律賓買春，看樣子台灣男性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日本人去泰國和菲律賓玩語言不通，台灣人和中國大陸語言是相通的。再加上兩邊過去的歷史淵源，不少台灣男性對中國女性情有獨鍾。

去下川島比較沒有被坑或被搶的風險，而且語言上又沒有隔閡，跟小姐從事性交以外的活動也沒壓力。去東莞的遊客多半是洽公後順便玩一下，但千里迢迢去下川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買春和度假。

因此，下川島的性產業主要提供包小姐的服務（又稱「代妻」），男客可以包下小姐一整晚到好幾天不等。2001年那時候，男性在島上叫小姐，「短打」費用是兩百塊人民幣，包下小姐一整天的「過夜行程」要價四百塊人民幣。

台灣老人找少女採陰補陽

根據報導，2001年島內的性工作者約有七成來自湖南省，其次是四川省和內陸貧困地區的女子。至於那些去島上尋歡的台灣人，多半是年過五十的「歐吉桑」，《壹週刊》是這樣介紹他們的：

王府洲度假區的海灘，隨處可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牽著少女的小手一起散步。其中不乏白髮蒼蒼的老人，活像爺爺帶著孫女，十分引人側目。

（記者參加的）觀光團中還有一位簡先生，已經68歲了，臉上和手臂都有老人斑。簡先生牽著二十來歲的四川省女子，在海灘上悠閒散步。他張開缺牙的嘴巴笑開懷，跟我說「年輕真好年輕真好」。

簡先生的說法是，下川島的女子性格純樸，不會漫天喊價。給她們幾百塊錢要做什麼都沒問題。有時候一次包下兩三位小姐，帶她們去吃飯開房間，也花不到一千塊錢。

儘管已是18年前的往事，顯然還是有違人倫。

早些年，華人民間盛傳老年人與年輕女子交合，有採陰補陽、延年益壽的神效。據說毛澤東晚年也積極採捕年輕處子，以求青春永駐。下川島滿足了台灣老人採氣補體的需求，而《壹週刊》的記者也有直接採訪島內少女，內文如下：

來自湖南省的少女婷婷，今年才14歲，恐怕是下川島年紀最輕的妓女。她穿著十幾公分高的高跟鞋，一整天都在海邊拉客。

婷婷來到下川島才半年多，她是被騙來賣淫的。一位同鄉（女性）騙她外地有不錯的工作機會，她離開故鄉，一路舟車勞頓來到下川島，才知道自己是來做「小姐」的。當時婷婷才13歲，身體還沒發育完全，連月經都還沒來。某位台灣老人以四千塊的價格（按當時的匯率，相當於六萬日圓）替她「開苞」。

後來，那位騙人的同鄉偷走婷婷的錢跑了，害她沒錢返回故鄉，只好繼續留在島上賺取交通費。又過一段時間，她發現留在島上能賺很多錢，也就沒想過要回去了。

報導中還描述了一段令人反胃的光景。某位八十多歲的外省老兵，過去是中華民國的陸軍上校，一個八十多歲人竟然買了一個17歲的中國少女。這位打過國共內戰的老兵，在退守台灣半個世紀後，跟著買春觀光團重返大陸，買下「共產中國」的貧困少女。

除了台灣與日本，解放軍也在性產業分一杯羹

下川島的性產業發展近二十年，幾乎已成為當地的傳統產業。可是，大約從2015年開始迅速衰退，到了2019年幾乎已不復存在。現在你上中國的旅遊導覽網站，可以看到下川島變成闔家蒞臨的度假勝地，附近的中國人也會帶著孩子去玩水。

下川島的性產業衰退，其實和下川島當初變成賣淫島的原因是息息相關的。第一章提到的「性都」東莞，性產業的利益由公安把持；至於「荒淫之島」下川島的利益，則由人民解放軍把持，這一點並不是祕密。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有一段時間整座島都由人民解放軍管理，解放軍在當地有很大的影響力。台灣有公開人民解放軍的組織情報，下川島設有海軍南海艦隊潛水艦第52支隊的基地（隸屬九一○二四部隊），鄰近的上川島則有第二十六飛彈快艇支隊。

嚴格講起來，中國是幅員遼闊的大陸國家，自古以來海軍並不強大。尤其人民解放軍過於偏重陸軍，到國共內戰末期都還沒有一支獨立的海軍，中國海上的軍事力量在21世紀以前都非常薄弱。再加上1990年代中國尚未脫貧，欠缺資金的人民解放軍，便打著自力更生的名義，從事各式各樣的副業。下川島被開發成賣春島，就是中國海軍當年貧困又缺乏紀律的產物。

不過，進入21世紀以後，中國國力大幅成長，不再隱瞞支配南海的野心。當局開始整飭海軍，大約從2013年開始，下川島的第52支隊也迅速擴編。下川島位於南海的樞紐，從地緣政治上來看更是侵略台灣的要地。因此，現在已經不能放任人民解放軍把下川島當成沒紀律的賣春島了。

另一個重要原因，跟習近平2013年上位有關。

習近平熱中於強化黨和國家的統治權，也積極整肅貪腐以斷絕政敵的資金來源，當然這些作為的目的，也是要將大權攬在身上。過去江澤民、胡錦濤時代放任的非法利益勾當，在習近平當政後被逐一清算。

從2014年3月開始，習近平也開始整飭軍隊利益輸送的問題，這在過去可是無人敢動的弊端。前朝重用的高階將領徐才厚和郭伯雄，也因貪汙罪嫌而相繼失勢。據說這一齣鬥爭大戲中，有超過二十名將校自殺身亡。其中，海軍政治委員馬發祥中將，以及南海艦隊裝備部部長姜中華少將等人，是海軍自殺人士中最引人注目的高官。

下川島的性產業覆滅，一方面是該島的軍事價值提升，必須加強管理；另一方面是習近平整飭軍紀，瓦解了中國海軍的利益輸送架構，中國海軍無法繼續在島上胡作非為。

20世紀末的中國政情並不嚴明，許多寂寞的台灣中老年人前往廣東省的邊陲之地，向中國的年輕女子尋求一絲慰藉。而人民解放軍的貪腐創造了這座賣春島，這便是下川島性產業的興衰原由。

※ 本文摘自《性與慾望的中國：從性事看見真正的中國》第二章，標題為鳴人堂編輯所加，原標題為〈人民解放軍掌控的「世界最大賣春島」〉，大塊文化授權刊登。

《性與慾望的中國：從性事看見真正的中國》
作者：安田峰俊
譯者：葉廷昭
出版社：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2022/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