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陷抗疫亂局?政治鬥爭與民間信仰的攪和
全世界新冠病毒患者已破400萬,除了歐美諸國有超過三分之二的病例,另一個瘟疫重災區是在西亞,其中又以伊朗最引人注目。迄今(5月11日)伊朗的肺炎患者已破10萬,依照該國衛生官員的計算,平均每小時有50人感染病毒、每10分鐘就有1個人因肺炎死亡。
雖然狀況看來怵目驚心,但大多數專家與觀察者都認為伊朗的數字有低估之嫌。伊朗衛生部雖與軍方、民間團體合作,設置篩檢單位檢驗疑似感染者,但檢驗能量相當有限。WHO的官員曾訪問伊朗,視察當地的醫療體系後發現,由於病毒檢驗多集中於重症患者,因此實際病例勢必更高,至少是官方公布的五倍以上。
疫情失控的背後,反映出伊朗內政外交的困境,也代表著病毒不只是自然的詛咒,更是人類自私與無知行為的悲劇。究竟伊朗發生了什麼問題?其是否受到「病毒政治化」所累?
「馬漢航班」成伊朗疫情破口?
首先從伊朗疫情的病毒破口說起,1月底,伊朗的衛生官員考慮到中國疫情爆發、陸續封鎖城鎮,曾要求暫停伊中航班,也獲得政府首肯。根據官方所言,伊朗的零號病人常常往返中國經商,他是利用間接航班繞過禁令,在染病後回到伊朗,成為傳染源頭,目前已因病離世。
這種說法只揭露部分事實,不乏將此人當作替罪羔羊的意味。有更多的證據指出,雖然伊朗官方宣布停止中國航班,但仍有航空公司照常營業,甚至協助中國旅客轉運至其他國家,這家公司即是受到歐美制裁的馬漢(Mahan)航空。
依照伊朗國會議員與西方媒體的資訊,馬漢航空於2月往返中國的次數可能多達55次,從德黑蘭到北京、上海、廣州等地,持續到3月才告終。面對外界質疑,馬漢高層辯稱,確實數次有向中國提供人道主義援助的貨機航班,而非客機,但仍無法解釋為何多次往返中國城市。
這段期間內,宗教聖地庫姆(Qom)也有往來中國的馬漢航班,庫姆是伊朗官方首次向WHO通報新冠肺炎之地,現在被稱為「伊朗的武漢」。據伊朗遜尼派人士聲稱,來自中國的學生在庫姆當地大學散播病毒,加上中國最近在庫姆附近興建高鐵與發電廠,伊朗衛生官員也指稱,馬漢航空運送的中籍工人與疫情有明顯關聯。
要知道,當其他航空都已停止中國航班之際,馬漢航空仍繼續運作,顯示其雖是私人企業,但可能有強硬後台操縱,才敢違反禁令。一般認為馬漢航空與伊朗革命衛隊關係匪淺,後者可能持有股份,因此早被美國列為制裁對象,甚至企圖維護伊朗核協議的歐洲國家,也都由於馬漢航空支援革命衛隊的恐怖主義行為,而加入制裁行列。
當伊朗衛生官員提出警訊,試圖切斷與中國的交通,魯哈尼政府表面上以國民健康為由同意,私底下卻放任馬漢航空運行。這主要是因為伊朗正面臨美國的最大壓力運動,川普政府不但取消伊朗核協議,還發起更嚴厲的制裁,使伊朗嚴重依賴中國的投資和援助,考慮到暫停航班會影響外交,德黑蘭只能採取隱密行動維持兩國往來。
政治考量與民間信仰,加速疫情擴散
肺炎病毒固然是從境外傳入,但疫情之所以失控,仍可歸因於官方的政治考量與民間的信仰使然。伊朗在2月19日通報首例確診病患,顯示可能於1月底就已播下病原,但官方卻沒有嚴正以待,反倒出現許多加速疫情擴散的行為。
如2月11日是伊朗革命紀念日,官方盛大慶祝,舉行群眾集會,這不只是重申對最高領導人哈梅內伊的效忠,也是為了沖淡去年底民間四起的抗議聲浪。數日之後,伊朗舉行議會選舉,哈梅內伊親自向人民喊話,表示投票是宗教義務。而本次選舉的超低投票率,也被他認為是因為美國藉著病毒散布造成恐慌,讓伊朗人民不敢出門投票。
同時,伊朗衛生官員針對庫姆嚴峻的疫情,曾有打算關閉宗教場所之議,但卻受到當地毛拉的抵制。神廟守護者表示,聖殿可以治癒病情,必須保持開放,甚至宣稱關閉聖殿是美國對什葉派的陰謀。儘管後來,宗教場所在政府的壓力下關閉,但仍有少數極端者闖入,破壞隔離。
部分狂熱者亦無視政府法令,採取宗教療法對抗疫情。據報導,有數百名伊朗人飲用甲醇,導致酒精中毒死亡或失明,還有神職人員宣稱以紫羅蘭葉精油塗在肛門,即可治癒肺炎。這些匪夷所思的衛生觀念,不但延誤就醫,也使疫情更難減緩。
民間陷入陰謀論,宗教當然更不例外。哈梅內伊要求革命衛隊建立一個衛生治療總部,打算以軍方力量對抗來自美國的生物攻擊,他與大部分的教士們似乎都接受了中國的國際宣傳,認為新冠病毒源於美國,此類觀點也影響了國際救援的意圖。
例如無國界醫生(MSF)組織原本獲得魯哈尼政府同意,計畫在伊斯法罕建立一家臨時醫院來治療肺炎患者。但當醫生們剛降落在德黑蘭,就被告知計畫已取消。官方說法是伊朗不需要額外的外力介入,然而據媒體報導,原因是最高領袖懷疑病毒是美國為伊朗人特製,MSF來的目的乃是為確認效果。
封閉伊朗的陰謀論?政府曾拒絕實施社會隔離
宗教力量制約防疫,行政部門顯得左支右絀。加上魯哈尼政府另有考量,起初拒絕實施社會隔離,像是伊朗衛生部副部長公開反對中國式的大規模隔離,他強調這種檢疫屬於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方式。魯哈尼也不贊同隔離,表示會散布恐慌,是敵人企圖封閉伊朗的某種陰謀。
魯哈尼政府之所以會利用陰謀論拒絕社會隔離,乃是基於經濟考量。由於美國的最大壓力制裁,使得伊朗奄奄一息,若是再進行國內封鎖,勢必雪上加霜,因此魯哈尼強調必須要在健康與經濟間找到平衡,才能做出最終決定。但遲遲無法定案反讓疫情擴大,更使伊朗的醫療體系面臨崩潰。
隨著病例繼續增加,每天都有數千人確診,魯哈尼政府只得實施社會隔離。一方面限制國內旅行,另一方面關閉了大學、電影院,體育場和其他公共場所,大多數的商業辦公室和非必要業務也被迫停止,政府官員還敦促人民少用紙鈔,以減少病毒傳播。
然而,肺炎疫情使油價狂跌,讓伊朗損失更加慘重。4月中,魯哈尼政府允許分階段重啟經濟,理由是國家無法承受關閉的壓力,故在4月底開放州際公路通行,購物中心和市集小販也可營業。跟著5月初,魯哈尼政府宣稱肺炎死亡人數下降,清真寺和聖殿可以考慮逐步重開,這些措施都會考驗伊朗的第二波疫情承受度。
最新的發展是,伊朗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申請50億美元的緊急資金,這是革命以來首次向國際組織求援,某種程度上代表伊朗已走投無路。從最初掩蓋病例規模,到後來訴諸外國陰謀論,魯哈尼政府的表現荒腔走板。
當社會恢復運作,陷入絕境的人民是否會重返街頭抗議、削弱政權的正當性,還是會依魯哈尼政府的劇本,將怒氣轉移到美國身上,很快就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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