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初經經驗、結婚生子的使命:《兒時的點點滴滴》中的女性困境
細數童年發生的種種回憶,那些細碎又平凡的小事,一點點積累成長大後的模樣——成長或許就是在不經意時發生的。
《兒時的點點滴滴》(おもひでぽろぽろ)改編自岡本螢、刀根夕子之同名漫畫,原作講述了小學生妙子在生活中發生的點點滴滴。經由吉卜力動畫改編後,主角由成年版的妙子出演,經由一場鄉村之旅,使長大後的妙子回憶起自己的童年時期,與過去的自己相互對話。本作為高畑勳之導演作品,鈴木敏夫也在此作品中第一次擔當動畫片製作人,而將主角改為27歲的設定,也是出自高畑勳之原創。透過將成年後的妙子與童年時期的自己相遇作為主軸,帶出了女性在不同人生階段裡面臨之挑戰。
尷尬的女性成長經驗
妙子的小學生時期正處於1960年代末,彼時正流行前衛時髦的迷你裙、披頭四樂團(The Beatles)正展露頭角,隨之刮起一陣搖滾炫風,大姐的房間裡貼上了批頭四海報,與朋友聊天時會談到流行歌曲"Michelle"。這個時期也是左翼風潮以及學生運動風起雲湧之時,然而無論是在大姐、二姐,抑或是妙子的回憶裡,這些大歷史記憶之於小人物卻是脫鉤的。在小學生妙子的世界裡,仍是由家庭與學校的兩點一線所構成,學校的營養午餐、困難的除法考試及日常裡與姊姊們的鬥嘴爭吵,這些枝微末節的小事才是妙子生活裡的重心。
在《兒時的點點滴滴》中看似溫潤地回顧了妙子過往的珍貴回憶,同時也細膩地展示了女孩在成長過程中的幻夢與艱辛,像是在懞懞懂懂中體會到初戀的滋味,極需適應生理上出現的變化。
當妙子身邊的朋友開始有了月經經驗後,她和同儕學習著如何適應這副新的身體。但是,原作為一種成長祝福的第二性徵,對女孩而言卻是詛咒的象徵。每個月的「那個來」是限於女孩的私密話題,它是禁忌的、是需要防範異性的。當月經的秘密開始在男同學間流傳後,女孩們便會陷入所謂的月經夢魘,不斷被異性糾纏和追問,月經話題成了可供男性取樂的玩笑。
毛毛蟲若沒有經過成蛹的尷尬,是不可能變成美麗的蝴蝶的。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變成難看的蛹。
這是27歲的妙子對當時的自己所下的註解。
青春期的女性身體成了一個需被掩蓋的秘密,以防止異性的嘲弄和攻擊。即便是度過了難捱的青春期,成年後的妙子卻仍會陷入蛹期的尷尬。
結婚、生子作為女性的職責?
27歲的妙子,即便已成為了一位獨當一面的大人,但家長卻仍視其為「不成熟的女人」,屢屢被家裡催婚——彷彿只有當她結婚了,她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在妙子和姊姊的通話中,姊姊提醒到:「你是不是沒去相親?你也27歲了,再也挑不到這麼好的對象了吧……妳也不要一味逃避,妳也老大不小了。」「不結婚」被認為是對生活的逃避,使其不斷陷入社會對女人的規訓中。
在這個階段中妙子的人生像是陷入了重大瓶頸,「結婚」成了其人生中的首要大事,透過這場鄉村之旅,也在她的人生中按下暫停鍵,重新反思起過往的生活。然而,在她朦朧的國小回憶裡,「女人」作為一種職責,早已深刻地銘刻在她的記憶裡。
在國小的健康教育課堂上,老師向女孩們介紹到:「我們女生的身體及生理構造,都是為了將來生小孩做準備的。」女孩們從小就被教育,自己的身體不全然是自己的,而是被賦予了一種職責。「母職」彷彿是一種天性,一種必然,以至於27歲的妙子始終逃脫不了被召喚的使命。
結語:身體不屬於自己是女性必然的命運?
妙子以自己再度經歷了成蛹的尷尬期來敘述當下的處境,即便她外表看起來再怎麼成熟、獨當一面,「不結婚的女人」卻會是遭社會所質疑、厭惡的。在她的鄉下之旅中,看似拋下了世俗的煩惱,卻仍屢遭詢問「為什麼到這個年紀還不結婚」。在電影的末尾處,妙子在回東京的路上,看似突然想通了一般決定要追隨本心回到了鄉下、回到了自己有好感的對象身邊。
故事看似完滿的收束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尾中,也就這麼剛好符合長輩們將妙子與鄉村男青年配對的期望。然這個結尾似乎也在在顯示了女性始終是逃脫不了配對、結婚、生子的使命,既現實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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