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四十九年:誠實面對歷史,毋忘紅葉少棒
1968年8月25日,一個榮辱與共、正負情愫交融的日子。
在這一天,來自台東縣延平鄉紅葉村的13位布農族小朋友以7比0擊敗來自日本關西的一支少棒隊,為隔年開始進軍威廉波特的台灣少棒開了大門,也開啟了那個世代的少棒風潮,自此改變了台灣棒球的發展。
他們為了黨國、官僚和國族主義奪下了夢想中的速成勝利,比起奧運或是其他各項國際正式比賽,少棒選手頂多是一項12年的工程,不但養成時間短,競爭也遠不如成人國際賽事激烈,剛好美國賓州威廉波特的世界少棒聯盟又提供了一個求之不得的「世界冠軍」頭銜,這對於身處內憂外患危機與混亂的國民政府,紅葉少棒及其後繼者的成功,如同及時雨一般,適時地將島上人民的注意力,從難堪的國際政治現實導入虛幻的少棒勝利。
曾經有這樣的神話流傳了許久,「樹幹為棒,石頭為球」的紅葉少棒在那場歷史性的比賽,以7比0的比分擊敗來訪的「世界冠軍日本關西和歌山隊」。但是那支被擊敗的球隊不是世界冠軍,畢竟就在剛好同一天的凌晨,另一支正港的和歌山隊正在威廉波特以1比0擊敗美南隊贏得世界冠軍。
不管是當時資訊查證困難或是媒體記者怠惰,這樣有意或無意的陰錯陽差,都使得紅葉傳奇更具吸引力,這樣的曖昧不明的神話特質,更是所有國族文化與共同記憶建構的基石。紅葉蔽日的神話流傳,實際上是不堪的冒名與超齡醜聞,13名球員中只有4個是符合資格的本人與賽,這些天真只愛打球的小孩子卻為當時黨國機器、教育官僚的投機惡果背負了羞辱的重擔,這樣的恥辱掩蓋了國族榮光,這些為前進威廉波特開路的紅葉選手,沒有後輩一路由黨國呵護、升學的眷顧,多數英年早逝、抑鬱以終,雖然多年來一些文史與影像工作者企圖為他們平反,但始終未見官方給予他們該有的尊重與歷史定位。
再者,原住民與棒球的連結,從高砂棒球隊、能高團、嘉農的三族共和、紅葉少棒、郭家班、陽家班、王光輝的「輝總家族」等等,都是原住民與棒球連結的軌跡,但何以在台灣總人口約2%的原住民至今每每在中華職棒這國內棒球最高舞台穩定地佔了四成到五成?這就是所謂的單一族群在某些特定面向的「過度代表性」,根據清大林文蘭教授的研究,當中有教育機會、階級流動的經濟動機、原住民親族支持體系的正面力量等因素,使得他們「不成比例」地投入棒球、甚或整個台灣運動領域,紅葉少棒就是這將原住民與棒球結合的涓涓細流轉化成洪流,從而開枝散葉的關鍵里程碑之一。
2018年8月25日,就是這場為台灣棒球發展定調的日子的五十周年紀念,體育署、棒協、中職還有讓棒球曾經在身上留下印記的你我,都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為這些前輩們做些什麼,雖然很可惜地當時進行比賽的台北市棒球場已經不復在,但象徵性上,我們可以訂定「紅葉日」,在這剛好是星期六的職棒比賽中穿上復古球衣、請這些前輩或其家人到場接受我們的致意等等;更深層的,讓我們誠實地面對這段歷史,我們可以批判那段黨國力量主導著「出國比賽」的扭曲歷史,但場上這些小球員的貢獻不容抹滅。
王潛石先生的「東台小將一棒響,滿山紅葉壓垂楊」這充滿詩意的標題,是每個新聞傳播科系學生在上新聞編輯課時必定習得的一課,描述的是1968年全國少棒賽擊敗嘉義垂楊國小而在全國少棒賽封王的比賽。過去49年間,這些紅葉如同深山中凋零的無聲落葉一般,還有一年,我們再次讓紅葉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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