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長選舉的背水一戰：「柯文哲一定會選總統」的政治算計

台北市長選舉在最近出現許多有趣的話題。像是姚文智總部要求民進黨議員高嘉瑜退黨，但高議員反過來建議姚文智辭去區域立委，以表達「背水一戰」的決意。選舉前辭去現有職位並不罕見，也有各種政治與倫理上的考量，但「背水一戰」的確是最主要的理由，不但可以刺激候選人認真選，也可以讓支持他的選民產生危機意識，因為這位政客在之後的選戰中若有閃失，就算沒有承諾，往往就會真的退出政壇了。

但我們不妨來思考「背水一戰」的真意。不論是「背水一戰」或類似的「破釜沉舟」，就典故來說，都不是種單純的主觀想像或內在心態，而是真的背對河水來決戰（韓信），敲爛船和飯鍋來出擊（項羽），也就是在「物理」上的確是存在沒有退路的事實，才能在「心理」上產生刺激或推力。

因此光是「幻想」自己處於某種絕境，是無法產生相同的行動推力；背水一戰必須要有事實基礎，少了這種客觀認知，就不會有主觀的動機，所以許多公司行號或團體總喜歡在集會時傳達類似背水一戰的「精神宣言」，但如果少了實質的困境，根本就只是講爽的。

姚文智與丁守中的「退路」

於此，我們回來看台北市長選舉。在我發文的當下，柯文哲的民調支持度相對穩定，丁守中與姚文智雖有政黨的支持，卻一直處於低檔盤整階段。在缺乏影響選情的重大議題之下，這種盤勢就會與「背水一戰」的情勢有關了：柯文哲陣營因為處於背水一戰狀態下，所以求生意志非常強韌，但丁守中和姚文智都還有退路，所以戰力遲遲無法凝聚。

姚文智如果選輸，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呢？先不考慮他對此的相關說法，基本上他若選輸，就是回去當立委，當到2020，然後尋求連任。他的選區是台北唯一的綠營傳統優勢區（就是鐵票區），因此就算這次輸得難看，只要剩下的兩年好好做，依然非常有機會勝出。就政黨角度來看，如果民進黨選輸台北市長呢？因為現任市長也不是民進黨籍的，就帳面上來說他們沒有損失，而且專心當在野黨，說不定黨籍議員更能上手。

這些「退路」基本上都還不賴，綠營對於這一仗就少了必勝的意志，因此為了對抗這種說法，姚文智很早就喊出「若選第三就退出政治」，最近還加碼喊「選輸就退出政治」，但政治人物對於相關承諾的跳票率一直都頗高，也就很難形成「背水一戰」的客觀壓力。因此高嘉瑜丟出的「辭立委」一說，的確是有強化相關情境的效果。

那丁守中呢？丁守中和姚文智主要差在丁不是現任立委，所以沒什麼可辭的。他在政治上目前什麼都不是，選輸之後依然什麼都不是，個人處境上沒啥差別，選民也就不會特別針對他來「疼惜」。而且他爭取當市長候選人爭取了24年，現在給他選一次，不論勝敗都是「得償所願」，反而有讓丁守中賺到的感覺。

在政黨格局層面，國民黨的處境也類似民進黨，現在北市不是自家執政，選贏賺到，選輸沒差，因此他們的鬥志也不強韌。依丁守中目前還沒有嗆聲選輸要怎樣的狀況來看，他似乎對此沒啥危機意識，當然整體戰力也就遲遲無法展現，選民更覺得他懶洋洋，選得很「佛」，不太在意勝敗。

喊柯文哲選總統，在算計什麼？

相對來說，柯文哲的處境就比較接近背水一戰。因為他沒有政黨支持，靠的一直是不知在何方的「柯粉」空氣票，現在還能強力凝聚，不過一旦失去政治舞台，很可能快速瓦解、消失。所以柯文哲現在的執政優勢是他最重要的底牌，如果落選，很可能就沒戲唱了。國民兩黨對他的猛烈攻勢，也會強化柯粉對此的危機意識，甚至有許多人認為此戰一輸，2014年以來台灣的新政治浪潮就會告終，因此會全力「護航」柯文哲。

比起前兩位，柯文哲背水一戰的氣氛明顯濃厚許多。但相對來說，國民兩黨也不是沒有意識到這種落差，近日被丟出來的「柯文哲選2020總統」議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要瓦解柯粉的背水一戰想法。因為柯文哲如果選輸市長，還有總統可選，那就有退路了，某些柯粉會覺得市長這一仗並不重要，讓柯文哲去當總統，說不定還更好。

就選舉實務來看，柯文哲雖然在全國有高人氣，但因為缺乏在北中南各地的競選團隊，要挑戰總統大位會非常辛苦，基本上「思慮正常」的政客都不認為他能保持像市長選舉這樣的高競爭力。柯文哲本人應該也清楚這點，但在藍綠兩方不斷對此放話或提問的狀況下，他又不得不回應，這會讓「選總統」成為柯粉都會考量議題，降低了危機感，也就會成為他市長選戰的負面因子。

所以要說藍綠兩軍在本次市長選舉中有什麼戰術是正確的，大概就只有炒作「柯文哲選總統」這件事，因為這確實會破壞柯粉背水一戰的想像。但這個戰術的殺傷力，真能大過這兩陣營自身缺乏危機意識所造成的「戰損」嗎？

別忘了，真正的背水一戰，是演不出來的。最能破壞柯粉「背水一戰」的想像的，應該不是「柯文哲選總統」，而是其民調大幅領先。柯文哲陣營如何詮釋民調並在投票日催出選票，才是真正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