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il／什麼！小學生沉迷看A片？資訊時代的性別教育
「老師，你在YouTube的搜尋那邊打3個X嘛！」國小四年級的孩子稚嫩的臉蛋上，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漾起老師們一看就知道「有鬼」的笑容。學生看我不為所動，乾脆直接告訴我：「老師，我們班某某某和某某某週末在看A片。」
資訊唾手可得下的性早熟
A片，在這個社區中頗為盛行。白天從學校走進街巷家訪時，可以瞥見敞開的大門裡，客廳的電視上播放著無碼的愛情動作片；放學後，若大人要看成人影片，會要孩子出去玩或是回房間。只不過，剛要進入青春期的學生，不太容易抵抗「被禁止」的誘惑。
加上學童幾乎「人手一機」，只要透過搜尋，想要知道的資訊，都會即刻且不分良莠的來到眼前。沒有手機的孩子透過與同伴共同使用，在彼此「慫恿、壯膽」的互動下，就成了「一起看A片」的日常。
在Youtube上輸入「XXX」，只是學生們接觸色情的媒介之一。即使是教師在網路上搜尋教學影片時，網頁側邊也常會跑出學生所謂「色色的」、「會動的」色情連結。
根據《兒童及少年福利與權益保障法》第43條，兒童及少年不得「觀看、閱覽、收聽或使用有害其身心健康之暴力、血腥、色情、猥褻、賭博之出版品、圖畫、錄影節目帶、影片、光碟、磁片、電子訊號、遊戲軟體、網際網路內容或其他物品」。
基於對孩子們身心健康的保障，學校裡不論行政或教師，都積極在集會、課程、日常生活中，以口頭或影音媒介等方式融入預防性宣導，其中包含討論A片易導致的性觀念偏誤、遊戲軟體廣告中過於暴露的女體、網路上的色情連結如何檢舉、網路交友的安全相關注意事項等等。
一天，校長朝會時做了一個簡單的小調查，發現看過A片的孩子已經超過三分之二，男女生都有。其中也有些學生表示，自己手機裡雖然有爸媽下載的守門員軟體，不過上網一查，破解守門員軟體的方法還比守門員更多。在這個資訊唾手可得的時代，教會孩子選擇與正確的價值觀，遠比防堵、禁止要來得重要多了。
居住環境造成的被迫性早熟
除了家長看A片，社區窄仄的房子裡，有些頂多只有兩間房，通常一間給祖父母和襁褓中半夜可能會哭鬧的孩子；另一間給白天必須要為生計打拚的父母和年紀稍大的就學中學童。在沒有多餘房間的狀況下，學生們通常都被迫目睹父母的性生活。
這些超出學生年齡可以理解的狀況，會直接反映在學生的童言童語中。就像二年級的孩子有時天外飛來一筆的提問「為什麼家裡的床上到處都是用過的衛生紙？」或是三年級孩子作答完的考卷背面，畫有男性生殖器官、張開的嘴巴，及一位看起來火冒三丈的女性的鉛筆畫，還加上摺紙呈現動畫效果。
回過頭來觀察社區裡的女性，普遍較早生孩子。有14歲、17歲就生下孩子的小爸媽，有人不到50歲已經當了10多年阿嬤，也有不少人沒有結婚，孩子就這樣一路養到了國中。或是若這個伴侶還滿意，就繼續生活在一起；若是不滿意，就換個伴侶。因此，擁有許多同父異母、同母異父兄弟姊妹的孩子，在學校裡比比皆是。
社區裡不甚安全的性別環境
每個月，孩子們都要跟著老師走進社區關懷據點與老人家互動，或幫老人家按摩、或一起唱歌、畫圖。某次回來後，學生說某某爺爺對著他們用手做出抽插和自慰的動作，說這個爺爺平時在社區裡面就是這樣。班上女孩也說：「放學回社區的路上，曾被某某家的爺爺偷摸屁股！也有摸媽媽的（屁股）……」，學生說媽媽當時警告對方，如果再這樣就要報警。
而當她這樣說時，馬上有另一個女孩附和，說自己在社區裡遇過一模一樣的性騷擾。班上的男孩會告訴我，某家的伯伯很色、喜歡小男生，都會給糖果，要社區的小男生到他家去看A片，「我們都沒有去喔！」孩子們說。
這些情況和氾濫的A片、色情網站脫不了關係，其中錯誤的性知識，造成社區裡大人、孩子的性觀念扭曲，這些慾望侵蝕著孩子們的生活。學生的日記上，他們寫下自己最害怕的事，其中一項竟是「害怕被強暴」。而許多女孩上了國中之後，會把頭髮削剪得短短的，試圖去掉自己女性化的特質。
不只學生們的經驗，我帶孩子到社區關懷據點時，也曾遇見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長輩一直想要靠過來；騎機車進到社區家訪，巷子旁總會看到三五成群的居民聚在一起喝酒，年輕的媽媽告訴我：「老師，你的外套要穿黑色的，那樣比較安全。」
甚至學校一再告訴女老師們家訪時要有伴、不要單獨進入社區，因為連校長也曾在社區運動會上被喝醉的家長一路尾隨，好在周遭同事機警，將該家長引開，才沒有造成騷擾的場面。
經營好開誠布公的討論環境
在學校，教師們不斷以真實案例教導學生對於性騷擾、性侵害防治的正確觀念。午休時碰到男學生故意隔空對女同學做出前後搖擺的動作時，一律嚴以告誡，甚至搬出法律警告他們。班上隨時的生活教育、班親會上對家長的宣導，甚至陪同孩子直接進入部落告訴家長、告誡長輩，為學生、家長加開性別相關的講座，這些都從沒少做。
自從社區裡架起無線網路後，孩子們上網越來越方便。孩子的媒體教育、人身安全、心理上對於被騷擾、侵害的恐懼，以及學校與家庭如何把關、如何教導孩子抵抗性的誘惑、如何幫助孩子做正確的選擇，都是迫切需要處理的挑戰。畢竟社區長久的積習要在短時間內改變並不容易，但身為教育工作者，我們能做的，就是教出性觀念上懂得尊重的孩子，再慢慢擴及家長、社區。
根據行政院性別平等會的重要性別資料統計，108年全台被朋友性侵害的通報案例有3,459件，平均一天有9.57個人通報被性侵；107年被性騷擾的案例有817件，在公開場合遭「趁機親吻、擁抱或觸摸胸、臀或其他身體穩私部位」等騷擾的就有364件。
平均每天、每天都有人活在被騷擾的不安中。這些不只是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恐懼、有情感的個體，是生活在我們周遭的任何一個與你擦身而過的、包含各種年齡層的生理、心理的男性、女性……。性別教育實行多年，仍很需要全民一同努力。
（※ 作者：April，國立教育研究所畢業，因緣際會下有幸任教過公私立市區國、高中大型學校與城鄉之間的中型中學，近幾年則走入偏鄉小學，嘗試著收集、紀錄並思考台灣各種與教育相關的狀況及教育周遭環境的樣貌。本文授權轉載自「獨立評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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