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見證二次元BL與三次元通婚的盛宴——《新社員》

早在去年暑假，就聽聞有個號稱台灣首齣BL搖滾音樂劇的作品《新社員》11月將在公館的水源劇場演出，不過，對劇組感到很抱歉的是，當時我對台灣的劇場非常冷感，一來是因為我在紐約10年來看過的音樂劇太多，胃口被寵壞，再加上對語言音樂性的要求標準甚高，自認為頗難搞；二來只要是宅宅腐眾們^註1，一般來說，聽到有甚麼動漫要被真人化，第一個反應絕對是先倒退個三步吧！即使當時已經看過表演的朋友阿橘努力說服我跟她一起去看二刷，但我還是遲疑了（結果後來只能不斷地被阿橘^註2和Miyako^註3在耳邊洗腦，沒看戲卻已將演出內容牢記在心了）。

事後證明，這些躊躇不前的理由都是白費力氣啊。

首演的熱烈反響得來了2015年《新社員》的青春加演。既然如此，再不去看就說不過去了。沒想到，就在阿廣和小安接吻、三三替老吾捲褲管、教官與老師的天台會以及從背後擁抱的那些片段瞬間，誰還管什麼語言音樂性或真人不真人的啊，我只顧著跟觀眾們一起臉紅心跳、興奮尖叫、甚至一起感動落淚。這是個腐女妄想一一被具現化的時刻，怎能不激動呢！

於是，看完第一場（其實是整排，非正式演出），我居然馬上萌生想看第二次、第三次的念頭，這當然跟劇組安排了不同場次有不同番外加演有很大的關係。而走進戲院時，看到場外有很多人在售票處前排隊等著當天票劵的釋出，場內甚至也有朋友忙著籌錢買特定場次的票，「再怎麼窮困，也要吃泡麵配土司，擠出錢來看新社員」朋友如是說。

《新社員》讓喜愛BL的腐女們放下漫畫小說走進劇場，即使戲已落幕，這些喜愛的CP（配對）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只好拿起筆桿或滑鼠，將這些腦中妄想再次透過二次元媒介呈現出來，於是舞台原創被粉絲們拿來進行二次創作，然後劇組演員成為了二創的粉絲，甚至將二創作品收編成為官方。於是，《新社員》造就了熱烈的粉絲迴響，並模糊了文化生產者與消費者的界線，形成了一種官方與粉絲融為一體的文化現象。

就如同作家陳又津所言，「《新社員》這齣戲及其延伸創作，領著觀眾從二次元走到二點五次元」，即便是由真人演出，但BL般的劇本終究還是被認為是種妄想，還不能說是三次元（真實世界），只能算是2.5次元。但是，當我從YouTube上看到彩蛋場（是的，我只能看YouTube，因為想要買彩蛋場的票時，票已經完售，哭～～），得知替雷東主婚的是真正的牧師，而且是接納同志族群的真光教會張懋禛牧師時，差點沒淚奔～然後已經哭慘了的小安，居然還在講婚禮賀詞時偷渡了真實心聲，當時大概達到了當天最高潮吧——最大尖叫聲！而就是這一刻，所有觀眾的尖叫聲都象徵著對真實同志伴侶的祝福。你可以說這不過是粉絲的崇拜，因為飾演小安和老師的演員是一對現實中的同志伴侶，但就算是粉絲崇拜又如何？終究還是達到了性別政治上的效果，不是嗎？

不過，「現實」與否，的確也是BL文化常常會被拿來跟同志文化比較的地方。

雖然有點晚，還是來說明一下：BL（Boys’ Love）是指腐女妄想中理想美好的男男戀，由於這是發源自少女漫畫的類別，畫風偏唯美，並充滿著各種少女浪漫情懷，而與早期作品略有不同的是，晚近BL作品多傾向於有個圓滿結局（即Happy Ending，無論過程如何艱辛，男男主角終究會在一起），光就這點而言，就與現實生活中的男同志戀情會有很大的落差。在BL世界中，男主角們很少因為社會觀感、職場壓力或家庭反對而放棄了他們的愛情，然而，這些在現實中卻永遠是難以逃脫的問題。

因此，腐女會刻意將BL限制在妄想的層次，避免與現實的同志混為一談。不過外界的誤解依舊常見，總是會出現對腐女妄想嗤之以鼻的發言，如「BL什麼的根本就不切實際，現實中的男同志才不會這樣咧」。其實我一直很想嗆說：是啊，本來就是不一樣的類別，有甚麼好比較的。（更複雜的回答可以是：你一定是BL看得不夠多，也是有些BL很寫實的喔，不過，又是誰規定文化創作一定要寫實呢？）

儘管腐女妄想的BL和真實的同志社群不同，並不代表這兩者就必然沒有交集。

在我們的《動漫社會學：別說得好像還有救》一書，身為腐／男同志的可可米所寫的〈腐女的入櫃與出櫃〉一文中，特別將腐女處境比擬為同志的「入／出櫃」，指出腐女與同志社群都同樣面臨著被社會汙名化的困境，怕被人以為是變態、是同志，更別提宅宅腐眾本來就很容易受到主流社會的輕視，因而她們必須躲躲藏藏，只能利用某些策略來決定是否跟對方表明腐女身分。由於有了類似的受迫經驗，腐女可能更有機會去省思多元性別的議題，甚至會具體表現出支持同志婚姻的行動。

也正是如此，9月份一場《動》新書活動與北部同志熱線、新社員一起合辦的講座中，我們就已提到腐女與同志社群同盟的可能性，在場許多腐女腐男以及同志朋友們在這個場合受到了肯認，都能夠敞開心胸分享自己的感受，並對彼此的喜好和性癖互相尊重，真的讓人感受到四面八方對BL、對舞台、對同志社群的愛！

無論是在《新社員》劇場內，或是在我們的新書活動中，我們都很明確地感受到腐女們對BL的熱愛，同樣也可以體現在現實世界的同志議題上。那麼宅男或異男們呢？

「夢想是二次元和三次元可以通婚」by莉莉絲，《新社員》

（Wait, 這個怎麼感覺是在講另一個「俺の嫁」的議題？）

總之，希望這個夢想可以不再只是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