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組閣的政治賽局——蔡英文接得住嗎？

日前國民黨傳出馬英九有意在選後丟出組閣權，當然，這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民進黨選後成為國會最大黨，單獨或者聯合本土小黨過半。」假設前提成立，馬英九在算計甚麼，蔡英文身為民進黨主席的反應，又該怎麼解讀呢？

這是個比想像中有趣的問題。

首先，這涉及到憲政制度設計上的瑕疵，在2011年中選會決定立委跟總統選舉放到同一天的時候，並沒有正視這問題予以解決：立委與總統就任的時間差。也就是說，立委／國會已經改選也已經就任了，總統的任期卻還沒滿。這個時候，中華民國憲法的曖昧與瑕疵就被凸顯出來。如果是總統制，那總統不需經過行政院長，直接掌握行政權力，國會有沒有改選，都是行政與立法分立，影響不大，但我們並非總統制；如果是內閣制，也沒有直選總統，國會一改選，就由最大黨組閣，行政立法合一，但我們並非內閣制。

至於台灣是不是／應不應該（偏向）雙首長制，諸說紛紜。為何總統就職會在520，要解釋也得大費唇舌。這次我想談的不是憲政問題怎麼來、怎麼改的問題，而是當馬英九如果在選後不等到520任期結束，直接讓蔡英文決定新內閣的話，諸方盤算以及對我們的影響又是如何。

▎從人民的角度而言

如果蔡英文當選，泛綠也過半，這就是民意最新的展現，馬英九以及他所選任的行政團隊，是2012的民意，不是2016的民意。舊民意凌駕於新民意之上，並不合理。

對現有的行政團隊而言，由於四個月後就要接棒卸任，如果積極行事，形成對新政府未來的限制，可能造成朝令夕改的問題。如果消極以對，形同空轉四個月。

所以，如果選後都已經政黨輪替，早早實施新政，才能避免掉行政權進退兩難的問題，而這也是對人民而言最好的狀況。

▎從馬英九的角度而言

對馬英九而言，把「提前組閣」的議題丟出來，絕對是張好牌。

這表露出他尊重政權輪替的風度，形成憲政慣例，舒緩掉2011年總統與立委改為同時選舉時未處理的問題。

雖然這張牌好像預言著藍營必敗，有點看衰自己的意味。不過都到這關頭，勝算多少，大家也自有體悟，對選情的負面影響其實不大。至於藉此催票，效果也不會多好——以馬的支持度來說，他鬼隱起來才是最好的選戰策略。

最重要的是，在馬英九的主觀視角來說，他覺得自己盡心盡力了，卻得不到民眾認同，不然你民進黨來做做看啊……事實上，民進黨不反服貿貨貿，不反TPP及含瘦肉精的美豬進口，不反中國遊客來台，不反與中國政治談判往來……民進黨的施政主軸，跟馬政府大同小異。撇開轉型正義不看，差別恐怕只是團隊的執行力。如果馬英九對自己有信心，那他會丟出提前組閣的議題，也是合情合理——我做不到的，你蔡英文也做不到，民進黨越早執政，越早被罵，綠營成績單提前計分，兩年後的選戰等於是提前開跑。

最考驗馬英九的是：他能否把兩岸、外交、軍事的實質權力，也尊重蔡英文的意思？意思是這段四個月的空窗期，不僅僅是跳脫雙首長制的左右共治，而是用內閣制的精神解決？如果所謂的提前組閣是馬英九對外，蔡英文對內，那民進黨就可以在這賽局中安然脫身，只要主張：「台灣問題多半來自於外交及兩岸問題，內外之間也不可能準確劃分，提前組閣會造成責任歸屬不明」，就可以合情合理的拒絕馬英九的提議。

但如果馬英九鐵了心，一切順從蔡英文的意思，決心當虛位元首，要在總統府做四個月的吉祥物，事情就有趣了。

▎從蔡英文的角度而言

以民進黨的利益考量，提前組閣絕對不利。

第一，喪失了四個月在國會砲轟馬政府內閣的機會。國會改選成為最大黨，過往的執政缺失一個個拿來詢問，多過癮，多有媒體效應，這段只須（國會）批評監督，不須（內閣）實做負責的時光，何等寶貴？

第二、喪失了四個月的準備期。不管是政策面——國家施政方針的詳細擬定，還是權力面——黨內同仁的位置安插與安撫，都需要研擬與溝通的時間。

第三、施政成績單提前開始打分數，對馬英九的民怨轉換為對蔡英文的期待，但當問題沒解決，主權沒進展，房子買不起，勞工沒權益，環保做不行……那些期待又都會轉為民怨，既然如此，有必要提前面對這個挑戰嗎？

所以蔡英文日前接受媒體訪問時，說「這不可私相授受、國民黨一定要記住一件事情，在5月20日以前，還是馬總統在執政。」怯意甚為明顯。退縮背後的理由，自然不可能言明。

▎如果蔡英文拒絕提前組閣

坦白說，由於馬政府長期的民意低迷，從去年318到1129延燒至今，這些都轉換為民進黨的民意籌碼。所以即使蔡英文拒絕馬英九的提案（如果馬要把兩岸外交握在手上，那拒絕是合理的），也不至於招致支持者的反彈。對選情影響微乎其微。

但假設……這只是個假設，數年後的蔡英文，落到馬英九今天的田地，那跡象從何開始？對我來說，就在民進黨大獲全勝，卻又拒絕馬英九當虛位元首的一刻。因為這凸顯了一個政黨缺乏承擔魄力，只顧著黨內算計的意圖。

真心的盼望，這樣的狀況不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