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激進,你就變成激進
「激進」兩字,從來都是一個負面的標籤。對於不太理智的人來說,「激進」是一個非常好的攻擊別人的詞語,因為它超越事實本質,不問是非對錯,引起別人不安的聯想。結果有些人會用激進來攻擊所有異見者,但也有些人,反過來利用這點,自稱激進,去讓別人高估自己的實力。
阿當斯密的「道德情操論」說過,人類哪怕再自私,心底裡都希望自己當過受愛戴的人。所以大部份人,先天都希望自己被成為一個受歡迎的人,甚麼是受歡迎的人?對人友善,溫和,持平,讓人安心,這些都是受歡迎的人的特質。
所以大部份人,都比較喜歡自稱溫和,中立,理性持平,這並不等於他們真的是這樣,這只意味著他們希望在人群中,站在這樣的位置。
其實中立是極度困難的事情,你沒辦法對世界有完整的理解,你又憑何覺得自己站在平衡的中心點?大部份人在自稱中立時,都只是不知不覺早已站在天秤較重的一邊,甚至只是和稀泥。
但是這世界上並沒有客觀的「溫和」和「激進」,因為這是相對的,應該說,你越接近目前檯面上發聲者的中心,你就是溫和。當發聲者偏向一邊時,你現在的溫和就會變成激進。
在中世紀的歐洲,大部份人都相信天動說,也就是太陽繞著地球轉。如果你主張地動說,也就是地球繞著太陽轉,你就是異端,你就是激進派。這個主張甚至是會被火刑燒死的,而大家都會因為你的激進主張而不可憐你,即使你說的是事實和真理。依真理說話,何偏激之有?
但是當沒有人提出比他更先進的主張時,那他就是那時代的偏激者,我們今天每人所知的天文學,回到中世紀,我們每人都偏激,每人都異端。
魯迅在《無聲的中國》中說過,中國人總喜歡調和折衷,例如你說,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講的,也是完全同一回事。
大家會發現,我們之所以能夠「中立」或者「溫和」,全因為有人願意當那個「激進」,而且他未必是錯的。他很可能只是比我們更接近真理。因為中立和溫和的我們不代表正確,只代表更社會化,我們所享受的這個被稱為溫和者的地位,老實說全是所謂激進者給我們的恩典。沒有這些人願意拚盡風險和命去「激進」,我們就會唇亡齒寒,被視為激進了,無論我們待人多好,無論我們主張的東西有多正確,多合邏輯,社會就是如此的不理性。
但是我們自己是可以理性的,因為我們知道了,因為這些所謂的「激進者」,我們才能夠溫和,也就是因為他們的努力,溫和者才有生存的空間。那麼,我們如果因為要彰顯自己「溫和」或「中立」,去批評他們所謂的「激進」,對他們進行妨礙,攻擊,並構成他們的損失,甚至使他們退下,那就是不明智的行為。
刻下所見,很多人自己站在溫和的立場,以激進去否定別人,這其實是不智的。如果他真的挫敗了這些對象,下一個被標籤為激進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而他卻不願意被標籤為激進,那意味著,一個希望一直站在溫和立場的人,在自己沒有得得益時,參加去圍剿所謂「激進者」,就是一種間接自殺。
當那人只是「主張」本身是所謂「激進」,而不是行為上有直接跟我們有衝突,激進很可能不僅不是罪,甚至這些人還不知不覺的,幫其他人承受了很多攻擊。
若我們是理性的,對於被社會標籤為激進的人,我們應該抱持著平等與尊重的心,有必要時也要保護他們的權利。正所謂雞鳴狗盜,就像主張地動說的人一樣,很可能那個所謂激進者才是掌握真理,保護我們的人。
所以,我們可以用「邏輯錯誤」去否定一個論述,但應戒除用「激進」去否定一個論述,事實是,我們需要的是正確,而正確可以是所謂激進的,所謂激進更是保障了溫和派的護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