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的碰撞下,我們曾經青春叛逆——訪《那一天》導演蔡宓潔
近期在LINE TV播映的「HIStory3」第二單元《那一天》,找來曾在系列作品中執導過《離我遠一點》、《越界》的導演蔡宓潔執導。其中描述男性之間愛情的《越界》曾入圍金鐘獎最佳戲劇,讓她感受到台灣對多元題材的鼓勵。
一般人可能認為BL劇(Boy's Love)是否只有腐女會看,但蔡宓潔表示這個認知是錯誤的。BL劇仍有其獨特的市場,也有很多小女生喜歡,「只是因為世代的不同,她們可能不會把自己歸類為腐女。」蔡宓潔說道,所以BL劇市場並不如想像中那麼侷限。
蔡宓潔認為所謂的「腐女魂」,放在90後的女生來看是比較不顯著的。原因在於現在兩個男生抱在一起是自然的,男生畫眼線很美也是應該的,這些原來被定義為「腐女」的視野,已經在新世代中健全,在她們視角上都是同一個世界。
「腐女文化是日本女權或女性主義意識的抬頭,腐女又有一個解讀是『心靈腐壞的女人』,當時腐女是在潛意識或從創作中,想像這些男人多樣的面相,以取得內心的平衡。」蔡宓潔說道。因為執導BL戲劇,蔡宓潔才開始做功課,她察覺BL的誕生其實極度黑暗。
比如說腐女很喜歡極端的「攻」跟「受」,但這個極端仍是與愛情綁在一起的,腐女以此去窺探男人的內心。「就像是創造一種極度暴力和不平等的狀況下,去取得自我心理的平衡。」蔡宓潔說,因為在不公平的記憶承載下,造就內心某部分的黑暗誕生,而相對地也就越想找尋光明,以獲得生命出口。
因為缺少了哪些,就會想去彌補那些
新作《那一天》以BL的設定來訴說一個簡單的故事,讓觀眾憶起生活中某一天的某些人,曾經讓自己感受到「愛」。「人在成長階段中,身體、環境和年代會告訴你,愛這件事情其實從發芽開始,就已經佔據相當大的影響力。」蔡宓潔說道。
蔡宓潔認為高中時期是對愛情的懵懂開始,這也是她一直喜歡拍攝高中校園片的原因。因為透過拍攝不同作品,用不同的高中生角度,或許才能重新檢視那個愛情萌芽的最初,整理自己的生命故事。她吐露:「就像我16歲離家出走,沒有人知道我是蔡宓潔,我把自己隱藏起來,但這是找自己嗎?我想也是叛逆吧!」
鮮少人知道蔡宓潔出身導演世家,父親蔡揚名,哥哥蔡岳勳都是著名的導演及演員,哪怕自己已入行多年,也從不主動提起。聊到自己的離家,可不是幾天的時間,而是五年以上的日子,當時的引爆點之一是追求「自主」。蔡宓潔說:「我爸媽的年代比較早,親情的相處模式比較保守,相對仍有父權時代的影子,所以在壓抑的狀態下,很希望擁有自己的自由。」但當時這些內心的想法在與愛情碰撞時,就點燃了爆點。
「愛情是我們碰撞自由跟自己發展的某個起點,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無法控制的,所以當妳談戀愛後,妳會更有力量和立場,知道原來這才是我要的。」蔡宓潔形容自己的家庭相處,若與同齡朋友攤開來比較,就會發現自己的生活相對壓抑。
但外人很難想像,在演藝環境下成長的背景,不是應該更開放嗎?她認為可能因為父親受日本教育,個性上有被影響,而且正因為生在演藝世家,所能想像到灑狗血的情境,都會在家裡發生。「可能家人都是拍戲的,所以覺得沒有將戲劇推到一種極致會沒張力,生活也是如此。」聊起這段時她笑著說,事過境遷後留下的都是創作養份,也可能正因缺少過,所以想用作品去彌補。
青春的叛逆,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16歲離家的蔡宓潔一開始窩在朋友家住,後來打了工有些收入,就租了一間在客廳用木板隔成的小房間。當時她去過拉麵店、酒吧工作,期間認識了許多朋友,有些朋友會常請她吃飯。「每天打工就是想下一頓餐費、摩托車油錢怎麼來,在外面生活可以混一頓吃的是很棒的支撐。」蔡宓潔說。
但「蔡宓潔」這個名字當時在朋友圈並沒有人知道,「幾乎有四、五年的時間,我就只給了一個綽號。」她要大家別問她名字,也不用知道她從哪來。但家人難道不找她嗎?她說當時爸爸哥哥都忙拍戲,媽媽也都直接聯絡學校,一直認為她在鬧脾氣所以也沒理她,導致蔡宓潔與家人形同陌路。
「我離家後,有一年腳傷住院,那時剛好18歲生日,在仁愛醫院的四人病房,那天病床剛好空了,我就挪到窗邊的位置,是一些朋友來幫我慶生。」蔡宓潔總是在爽朗的笑聲中說起過往青春。或許蔡宓潔的內心也遺留些許遺憾,她認為那時的自己是一種叛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家人也可以存活下去,不過當時經歷的確助長了她的獨立。
導演的養成,是生活的潛移默化
「我從小就喜歡寫東西,因為喜歡交筆友,可能因為太壓抑了,需要一些女孩子間的閨密。」蔡宓潔說道。此外她也寫日記,但寫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比如一頁中,她會在不同角落跳著寫,某角落寫天晴,中間可能紅綠燈,右上寫著忠孝東路。
她笑說當時日記就算上鎖也沒用,因為媽媽要開鎖就一定能開,為了不讓自己心情被看穿,所以會上演諜對諜、把家人當假想敵的小劇場。這個習慣延續至今,導致她的邏輯思維常常是跳躍式的。
後來遇到監製張庭翡,問了她想當製片還是導演,她只思考了一下就毫不猶豫選「導演」。蔡宓潔陸續拍了「HIStory」系列及部分作品,但當導演除了過程的努力,也需要資質,「回想起來,爸爸多少對我有影響,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就看了《雨人》(Rain Man)這類型的經典電影,不過那時他們其實什麼也沒做,就是會一直放電影給妳看。」蔡宓潔說。
那時的她看不懂,只見螢幕裡的人動來動去,年紀再大了些,又會再放給妳看。之後人生碰到一些事情,才發現「那些畫面都會回來」,那些曾經看過的東西,或許就是爸爸對她的潛移默化。
《那一天》,是青春成長印記的碰撞
由於先前已拍了幾部校園青春劇,《那一天》的校園戲對她來說理應駕輕就熟,沒想到還是遇到了挑戰。蔡宓潔說:「因為這部戲的時間設定是2019,我發現這離我的高中實在太遠了。」對比現在年輕演員的奔放與自由,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是媽媽的視角。
尤其這回壓力更加成,「拍BL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因為過去作品有了一些共鳴,現在就會想,如果成果比當時的糟,會不會那時只是運氣好。」她知道運氣也是成功的元素之一,但卻不能是唯一。也正因為這已不是第一次拍校園劇,所以會更希望知道當中的好壞在哪裡。
問起導演完成作品後是否會給家人看,蔡宓潔說:「第一次拍戲的作品他們看後沒多說什麼,我覺得他們好像想著:妳終於也到了這一天呀,知道當導演有多難嗎,這樣的東西其實是不行的喔,但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至今,蔡宓潔拍攝的每一部作品都會傳訊息跟家人分享,但若家人沒有「秒回」,她就會生氣。「我說的秒回是指三天內或一周內,若會回我就表示連結都還在,不然我也不主動講,下次他們傳訊息來我也不回。」蔡宓潔說道。雖然平常是掌控全局的導演,但心中仍存著一個小女孩的心心念念。
就像她描述《那一天》的故事很簡單,就是「愛」之下的碰撞;也不是什麼大時代下背景的故事,就是日常生活的某一天。「劇本恰好就碰撞了我曾經有過那麼多的那一天。」蔡宓潔說,她最後想起十多歲的青春裡,很幸運都碰到良善的人,「如果那時候我遇到的是壞人,可能就不是現在的蔡宓潔。」蔡宓潔說道。
因此,至今她一直抱著希望,希望這個世界可以再多一點愛與良善。對家人也是,現在的她知道「愛」若不存界線,溫暖會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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