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神預言?俄羅斯影集《生路》與Netflix在俄國
台灣已經連續200多天沒有出現本土病例,但歐美國家也同時宣布再度封城,讓人感覺彷彿身處兩個世界。今年10月於Netflix上架的俄羅斯影集《生路》(To the Lake,俄文原片名Эпидемия)正好是講述未知病毒席捲莫斯科,甚至擴散至全俄國的故事,這個時刻上架顯得格外吸睛。
「神預言」影集
本劇改編自俄羅斯作家亞娜.瓦格納(Яна Вагнер)的小說《Вонгозеро》(Vongozero),這是作者於俄羅斯2008年經濟衰退後寫成的。當時部分生活富足的俄國人,突然意識到繁榮的日子將會終結,許多銀行破產、各地生產活動停擺,甚至有暴動事件發生,如此末世感促使她創作了這本以流行病為主題的小說。
《生路》於去年11月在俄羅斯線上串流平台Premier播映,亦入選坎城電視劇影展(Canneseries)主競賽單元,成為俄羅斯首部入圍的電視作品。今年Netflix以150萬美元買下本劇版權,打破一年多前《殺手管家》(Better than Us,俄文原片名Лучше, чем люди)100萬美元的成交價格,成為目前Netflix買進的俄羅斯影集中最高價的作品。
由於本片在去年11月即首映,片中病毒除了眼睛會變白之外,咳嗽、發燒等症狀都與COVID-19不謀而合,且本片最後還埋了中國軍機墜毀、軍人在俄國境內出現的伏筆,更讓許多觀眾稱讚本作「神預言」。或許也因為與時事如此契合,本劇進入全球60多個國家/地區的Netflix播放排行榜前十名,以俄羅斯影視作品在國際上接受度長期低落的情況來看,可謂絕佳的成績。
Netflix在俄羅斯的輸出與輸入
過去Netflix雖然有部分俄羅斯影集,但Netflix在俄羅斯的發展並不順利,最主要的原因是多數影集並沒有俄語配音(像台灣觀眾一樣習慣、依賴字幕的人非常少數),甚至也沒有俄文字幕,使得俄國觀眾的使用意願低落。
再者,Netflix沒有積極在俄羅斯進行市場開發,俄國法律規定,外國人在俄國經營線上影音串流,持股不得超過20%。此外,Netflix不了解俄國電影產業的運作狀況,且俄國影視作品的製作成本約只有美國的一至兩成,使得Netflix也無法在價格上提供更大的合作誘因。
2019年,Netflix在俄羅斯線上影音市場佔有率僅有4%。市場基本上依舊由俄國本土企業所把持,最受歡迎的ivi市場佔有率為23%,居次的Okko則有15%,YouTube為11%,主要服務範圍為東歐和獨立國協國家的Megogo,以及國營企業Ростелеком各佔7%。
今年9月,Netflix宣布將與俄國最大的私人媒體控股公司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Медиа Группа(National Media Group)合作,俄羅斯的Netflix由這家全俄資的公司營運,發展Netflix的在地化。Netflix終於在10月時有了俄文介面和俄語配音/字幕,同時也開通俄國版Facebook、Instagram、VK等社群平台,預計未來Netflix上的俄語節目可以增加至100部(目前為46部,台灣只能看到5部)。
Netflix國際原創作品副總裁埃里克.巴馬克(Erik Barmack)也曾在俄羅斯線上電影市場業務的論壇中表示:「俄羅斯有許多具國際市場潛力的作品,也有才華洋溢的創作者,但是發行商往往無法買進這些作品,製造商也難以接洽當地的產業工作者。除此之外,每個國家都有各自的優勢,俄羅斯未來可能會多加發展科幻作品,並強調其中的特效呈現,而俄羅斯的動畫也會是未來值得發展的一塊。」
疫情考驗人性
回到《生路》,本劇幾乎完美呈現了人類面對未知的恐懼,以及疫情越發不可收拾時,政府採取的作為將如何影響事態發展。故事早已真實上演——隱瞞疫情、封城、全村隔離甚至射殺、部分居民趁機滋事——透過本片,我們再次感受這一年來疫情對世界帶來多少改變。
故事中,瑟吉帶著他的妻子、繼子,以及前妻、親生兒子,前往卡瑞利亞。瑟吉的父親、鄰居阿里一家也結伴同行,而這群互看不順眼的人們被迫要共度這場災難。世界彷彿進入無政府狀態,擁有武器的人就掌握權力,人們長年奉行的戒規已不復在。與此同時,人類卻又面臨最可怖的未來,猜忌、背叛,以及誤殺不斷地發生,一切都源於人性中的惡,以及求生的本能。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一樣無助,即便是家人都可能被拋下。
本劇特別提及了1770至1772年的俄羅斯瘟疫大流行,不斷回溯歷史是俄羅斯影視作品的一大特徵,彷若沒有回望歷史,就無法面對未來,甚至連今日的存在都將變得虛無。然而,人類不會從歷史上學到教訓,甚至變得更糟,當年主教暫停教會活動,以避免疫情擴大,卻因此引發暴動;而今日,東正教在俄國勢力龐大,在疫情已十分嚴峻之時,依舊帶領信徒參與宗教集會,可見東正教在俄國人民心中佔有多重要的地位。
末日前的慰藉
本劇的末日感特別凸顯了信仰的份量,不論是為可能染疫的陌生人禱告、對著聖像畫禱告,甚至行東正教儀式的婚禮等等,都表現了東正教如何影響俄羅斯人的生活。即便世界已經如此險惡,開始有人懷疑神存在與否,依舊有人相信聖像畫是與上帝溝通的管道,只要誠心祈禱,祂必會聽見;不論過去是否信神,只要真心懺悔,依舊獲得的神的諒解。而聖樂也是東正教的重要元素,但本劇並沒有特別表現出來,稍嫌可惜,而是多選擇以輕快的樂曲來反映人物情感,或許也與本劇風格較為商業化有關。
劇中最動人的一幕是,阿里先行離開,瑟吉的現任妻子安娜染病,在旅程中遇到的醫生特維爾為她醫治,瑟吉的父親在房中禱告,瑟吉則與前妻伊蓮娜跨過道德的界線,在末日來臨前偷歡。那是人心最為脆弱的時刻,這幢房子中的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與世界搏鬥。俯視、旋轉的運鏡是全知的觀眾視角,也是神的視角,導演在片中埋藏了太多關於信仰的線頭,與俄羅斯人的精神精準對接。
除此之外,本片亦提到了戈巴契夫改革重組、蘇聯解體、二戰抗德等等,雖然都是短短幾句台詞帶過,但不難看出這些歷史事件仍影響著今日的俄國人。它們可能變成茶餘飯後的話題,可能是教科書中的一章,可能成為某個人社群上的梗圖……透過一部八集的電視劇,我們窺見了俄羅斯宗教內核與世事結合成今日的社會情狀。
《生路》劇情與疫情對應,且風格不同於多數俄羅斯傳統作品重視內心戲與角色動機,而是更加著墨於技術面表現。此外,剪輯、運鏡與配樂較為西式,亦是本作獲得較大迴響的原因之一。但若能加強角色的情感塑造,以及面臨的危機有更多變化,會讓後面集數的「拖戲感」大減。目前本劇已在籌備第二季,預計明年秋季播映,或許就能解開中國究竟在這部影集扮演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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