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遙遙,靈雨瀟瀟:以「空山靈雨」為題的文學、電影與歌曲
「空山靈雨」一詞大概是太美了,它先後成為一本書、一部電影、一首歌的名稱。空、靈二字本就富有佛教哲理與密意,冠於山、雨身上更帶著虛無飄渺、不染塵埃的氣息,如何不美?
許地山的《空山靈雨》
首先是作家許地山(1894-1941)寫成了《空山靈雨》散文集,其內容可分為三類。第一是書寫大自然,如〈山響〉、〈蟬〉、〈海〉等;第二是書寫身邊之事,如〈三遷〉、〈愚婦人〉、〈小俄羅斯的兵〉等;第三是書寫夫妻生活小景,如〈別話〉、〈蛇〉、〈香〉等。
由於他嫻熟宗教學、印度哲學、梵文,因此字裡行間洋溢對生命的感悟,這也可能是他為著作命名「空山靈雨」的原因吧。
許地山曾參與五四運動,但不如胡適、徐志摩、朱自清的高知名度,有一篇文章倒是許多人拜讀過,那就是〈落花生〉。它的重點在於作者父親的一句話:「你們要像花生一樣,它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全文僅500字,充滿了父親對孩子的啟發與教育,許地山會以「落花生」為筆名,足證對這件童年往事有份感情。
胡金銓的《空山靈雨》
1979年,胡金銓推出了兩部具有佛教色彩的古裝電影,都在韓國取景,而且是同時開拍。演員忙著換服裝、換腳色、兩個場景跑,煞是有趣。以演員田豐為例,他一會兒演地方官,一會兒演瘋癲者。而石隽呢,一會兒是擅長抄經的書生,一會兒是暗藏心機的禪門大師兄。
看得出導演事先縝密的籌畫,以及調度兩部電影攝製的能力,這兩部便是《空山靈雨》與《山中傳奇》。數年前都經由文化部編列預算、國家電影中心執行老電影數位修復計畫,把它修復得品質甚佳。
《空山靈雨》的劇情有兩條主線:第一是三寶寺住持(人稱「老禪師」)即將退位、傳給接棒者,眾弟子為爭衣缽而展開爾虞我詐。第二條主線是眾人爭奪玄奘大師當年手抄的《大乘起信論》殘卷,一張破紙成了無價之寶,兩幫俗家人馬暗中較勁,全然忘了禮義廉恥。整部電影就在這兩條線上穿梭,頗具戲劇張力。
劇中有個橋段是說,老禪師要三位弟子(即三位傳承衣缽的候選人),去河邊各打一桶水回來,然後告訴眾人「看到了什麼」,算是個測試。這使我們想到禪宗五祖弘忍大師要弟子寫下悟道詩,讓師父評鑑評鑑,這就是知名的「牆詩」,結果神秀與惠能各寫一首:
神秀寫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惠能寫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結果惠能勝出,成了「禪宗六祖」。至於胡金銓在《空山靈雨》中安排三位弟子打水回來,他們看到了什麼?
大弟子慧通法師說:「我與其他師兄弟同心協力,一起打水上來。」
二弟子慧文法師說:「我用篩子過濾雜質,讓水清澈潔淨。」
三弟子慧思法師說:「一切順其自然,就只是打水。」
這段劇情設計富有禪意,把原本揭露人性之惡的走向,注入清淨無染氣息,足可與神秀、惠能的「牆詩PK」相互輝映。接著觀眾引頸等待宣布,三人之中究竟是誰雀屏中選?哪知「以上皆非」,新住持另有其人,觀眾驚訝之餘,把全劇帶向了高潮。
胡金銓的電影向來充滿古老的中國文化風情,例如《空山靈雨》取材自禪宗,《山中傳奇》、《俠女》帶著聊齋的鬼魅氣息,還有其他東廠、太監、倭寇等歷史素材置入。我一直好奇,胡導用「空山靈雨」為名,是否受了許地山的影響?
鄭人文的〈空山靈雨〉
就在胡金銓電影推出之後的第二年(1980),一首〈空山靈雨〉的歌誕生了,那是呂承明作詞、蘇來作曲、鄭人文演唱,出版在新格唱片的「金韻獎第十輯」中。我在想,若蘇來早點拿出來發表,或可建議胡金銓用於電影主題曲,那不是牡丹襯綠葉、相得益彰嗎?呂承明的歌詞這樣寫:
空山遙遙,靈雨瀟瀟,晚歸的風掀起陣陣松濤。沒有暮鼓亦不聞鐘敲 只有誦歌隨風飄搖。空山寂寂,靈雨瀝瀝,晚歸的風伴隨絲絲涼意。沒有殿宇亦不見頂禮,只有祥雲隨風飄移。啊~啊~在空山的懷抱,我心獨自逍遙。在空山的懷抱,我心獨自逍遙。
論詞曲的搭配、歌聲的詮釋,都具空靈優美的意境,甚獲好評。鄭人文畢業於台大地質系,後來成了空姐。她在金韻獎的歌唱大賽中得到第一名,另外兩名曾經奪冠者齊豫、王海玲也都畢業於台大,再加上包美聖與鄭怡也是。
40年過去了,她們現在如何?齊豫經營一家素食餐廳,鄭怡經營一家麵食小館,都在台北,讓仰慕的粉絲登門驚喜;包美聖長居新竹,是一朵「不老小茉莉」;王海玲則一直活躍於舞台;鄭人文的工作資歷豐富,包括西北航空空服員、銀行業18年、全球人壽副總等職。這幾位美聲歌后的人生各自精采,唯一不變的是:「歌唱」是她們永遠的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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