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已式微？《風再起時》到《毒舌大狀》，為何港台票房冷熱差異大

就在台灣以程偉豪的動作喜劇《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那件事》打破三億大關，再度締造票房歷史的時刻；香港《毒舌大狀》也以香港本地破億元港幣的史無前例數字，創下有史以來最高的香港票房歷史。然而《毒舌大狀》在台灣上映後卻無甚聲勢，相較於過往香港暢銷的類型電影，如《無間道》、《寒戰》、《竊聽風雲》等片同時在港台名利雙收盛況似乎不再。

事實上近年來的粵語港產片，從類型、卡司跟戲劇張力其實改變幅度都很大；加上台灣電影市場大幅受到串流影響，不只是律政類型的《毒舌大狀》，近期犯罪刑偵類型的《斷網》等都在票房上遇冷，證明這些類型或許真不再是戲院主戰場。但其實上述這兩部可能還不是最令人驚訝及警醒的案例，更令人值得注意的是，縱使是有大卡司、且類型屬於科幻動作大片並成功賣出Netflix國際獨家版權的《明日戰記》，在台灣的串流流量反應也並不熱烈。

港片本土市場穩定了，海外票房卻不穩了？

幾經波折後香港電影終於開始在台灣穩定上映，而香港電影屢屢在「本地」與「內地」突破佳績，無非是近幾年香港電影圈與在地觀眾的凝聚與支持。香港文藝獨立類型電影來台報名金馬或上映，有了《時代革命》的先例後，一切和緩了許多。去年入圍金馬的香港電影《白日青春》、《窄路微塵》都將在台灣院線正式上映。

但與此同時，市場也慢慢出現難以逆轉的改變，比如甫上映的《毒舌大狀》是一個近期值得關注的案例，它重回香港電影曾經榮光的「律政片」傳統，但坦白說並未如小勞勃道尼主演的律政片《大法官》一般在台灣受到熱烈歡迎。

過去香港電影有著如《法外情》、《法內情》及《法內情大結局》三部曲的經典成功律政片，甚至各種判官元素、正義對決也滲透到其他類型，如杜琪峰與周星馳合作的經典喜劇《審死官》（《威龍闖天關》）或《九品芝麻官》，後來也曾零星出現過楊采妮執導、桂綸鎂主演的《聖誕玫瑰》等試圖「復刻」榮光的嘗試。

但直到近年連續有《正義迴廊》和《毒舌大狀》，才讓人感受到香港律政片的傳統仍根植人心。《毒舌大狀》的編導吳煒倫對於法律跟法庭戲節奏掌握精準，整體故事推演也結構緊密，可以說沒犯什麼大錯，同時辯證的內容也都在可理解的法律範疇內。男主角反璞歸真，奮發爭辯，確實也符合小人物逆轉勝的路數。全片節奏流暢之餘，也對觀眾動之以情，直白、好看、沒意外。

然而相信不少觀眾都一起經歷了香港電影興衰，過去的香港有各種動作及類型強片（警匪、刑偵、恐怖、喜劇），亦有影展獨立文藝電影，90年代所謂的王晶與王家衛，說的正是這樣的榮景。當時的香港電影在台灣可以說是票房保證，尤其由票房紅星如成龍、周潤發、周星馳、梁朝偉等主演的更是不用擔心。

但相對來看，近年在台上映的香港電影，似乎有票房號召力逐步下降的趨勢，往回推個幾年，如《追龍》跟《無雙》在台灣的票房仍保持在四千至五千萬；但到了近三年，除了劉德華主演的《拆彈專家2》以九千萬一枝獨秀外，《神探大戰》四百萬、《怒火》四百萬、《梅艷芳》九百萬，反倒都還不及《時代革命》的兩千七百萬。

直到近兩年，香港風風火火的《正義迴廊》、《幻愛》等電影在台遇冷，甚且有著梁朝偉跟郭富城雙影帝卡司的《風再起時》在台灣票房跟聲量也完全起不來，我認為若將此片與《神探大戰》、《梅艷芳》一起檢視，已可看出關鍵線索。

港星牌失靈？你的卡司不是我的卡司？

其實解答昭然若揭，即是時代改變，現代觀眾甚至年輕觀眾可能已不知道梅艷芳對華語地區的影響，除了近年仍然在華語電影市場屹立不搖的劉德華（甚至客串的《我的少女時代》都在整個華語地區賣翻），或接近不敗金身的周潤發跟周星馳尚有票房號召力外，對於其他港星現在的市場與觀眾究竟買不買單，其實未必，甚且看來勢必持續走下坡。

《毒舌大狀》的主角黃子建跟《梅艷芳》的新人黃丹妮或甚至傳記主角梅艷芳，在台灣都已經賣不太動，而劉青雲的《神探大戰》也僅剩下四百萬的票房，他上一部主演的電影在台灣能破千萬大關，已經要追溯到2019年的《廉政風雲》。

另一方面，近年的文藝港片更聚焦在小人物跟底層的呈現與挖掘，如《濁水漂流》、《白日青春》、《窄路微塵》皆然，但這類片型本就非主流大片，或許能獲得不錯口碑，但從類型到票房依然在文藝片的範疇內。「走吧！我們去戲院看暴龍」的吸引力，可能勝過一部需要沈澱反思的電影。

但值得注意的是，近年香港文藝片，操作手法愈來愈接近美國獨立電影。要讓獨立製作成形或獲得更多關注，能否找到「大咖」卡司主演成為關鍵，《濁水漂流》有吳鎮宇和李麗珍、《白日青春》有黃秋生、《窄路微塵》有袁澧林，而且這些獨立片也成功將他們推入金馬獎影帝后的入圍名單。正如馬修麥康納、布蘭登費雪的重生之路從獨立片的奧斯卡影帝開始。但跟美國獨立製片不同的是，目前看起來這些卡司是能夠成功和獨立片在影展和獎項上水幫魚、魚幫水，但對票房似乎影響不大，目前尚未出現能真正「拉抬」獨立片票房的案例。

合拍片的雙面刃跟港產電影的自我復興

從上面的趨勢看來，顯然在疫情過後，香港電影因其過去的「內地」市場緊縮，即是近五年來中國政府對文化的態度進一步緊縮，甚至中國電影都會有無法上映的例子，過審變得更加嚴格且政策不明，加上不論是台灣或香港合拍片都出現疲態跟失利，《使徒行者》便是近年的經典案例。因此形成重新大洗牌。

過去香港受到「內地」市場的巨大吸力，從明星到導演都有著所謂的「北上」風潮，香港電影失去「港味」的議題在過去一、二十年不時被提出來討論。在北上與政策限縮的過程中，港片失去獵奇探案、明快、瀟灑流暢的類型爽感，更倚賴以各種動作大場與中國大卡司來撐場，甚至是需要成為主旋律電影，與過去的香港電影品牌漸行漸遠。

疫情是劇烈的衝擊也形成新的轉機，近年一直在思索如何再起的「港產片」與香港新銳導演，抓住了過去香港喜劇、犯罪與律政這幾個中小成本的成熟商業類型遺緒，接連以《飯戲攻心》、《正義迴廊》、《毒舌大狀》等道地粵語片站穩了本地市場，讓人看到香港觀眾對本土電影的熱情支持，但接下來的考驗就會是這股復興潮流能否持續下去，以及能否如他們的前輩般，抓住海外市場與觀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