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靈魂羅大佑(下):他為華語樂壇「特別貢獻」了什麼?

聯合新聞網 曹郁美
別以為羅大佑只會寫憤怒、抗議式歌曲,他的流行歌曲,尤其情歌也是廣為流傳、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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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靈魂羅大佑(上):他為華語樂壇「特別貢獻」了什麼?

別以為羅大佑只會寫憤怒、抗議式歌曲,他的流行歌曲,尤其情歌也是廣為流傳、備受好評。

善於懷舊與抒情的羅大佑

羅大佑首張專輯裡的〈戀曲1980〉,堪稱情歌的代表作。整張專輯有論議風,連這首「分手歌」都不例外:「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妳不屬於我,我也不擁有妳,姑娘世上沒有人有佔有的權利」。歌聲悲壯蒼涼,間奏的口琴聲也似在嗚咽,彷彿分手之後就要「壯士一去兮不復返」。據說這是羅大佑為他的初戀女友而寫,她是醫學院的一位學姊。

本專輯裏還有一首歌也膾炙人口,那就是〈光陰的故事〉。這五字是否為羅大佑的創意我不得而知,只知後來有部電影、以及後續的電視劇都採此名,可知它已成為圖騰,一種追憶時光流轉、人生飛逝的印記。

羅大佑雖為醫科出身,卻十分懂得在歌詞中善用修辭,如〈童年〉、〈光陰的故事〉都用上排比。前者這樣說:「等待遊戲的童年、心裡初戀的童年、迷迷糊糊的童年、這麼孤單的童年、盼望長大的童年。」後者則是「改變了一個人、改變了兩個人、改變了我們」、「等待的青春、流淚的青春、回憶的青春」。至於〈戀曲1990〉則用了許多疊字:「烏溜溜的黑眼珠、輕飄飄的舊時光、蒼茫茫的天涯路、黑漆漆的孤枕邊、轟隆隆的雷雨聲、孤單單的身影後」。再如〈野百合也有春天〉的「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一定要一口氣唱下來,滿心怨悶似乎都得到抒發。

此外,羅大佑還喜歡用「顏色」來鋪排,〈亞細亞的孤兒〉已經令人驚艷,沉重的主題下有「黃色的臉孔、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白色的恐懼」的隱喻,熟悉歌曲時代背景的人應該感觸甚深。到了〈告別的年代〉這首情歌,則以「黃色的、藍色的、白色的、無色的妳,陽光裏閃耀的色彩真美麗」來描寫女性。羅大佑把「色彩」或虛或實地寫入歌詞,成為他的特色。

這種近似「詩化語言」,不免讓人想起文壇前輩——學者暨詩人余光中先生(1928-2017)。余教授對現代歌曲的影響,絕對要在歷史上記一筆,他的詩集《蓮的聯想》、《白玉苦瓜》給了台大研究生、自學音樂與吉他的楊弦多方啟蒙,楊弦選了幾首余光中詩譜成歌曲,並於1975年6月6日在台北中山堂發表,日後匯集成「中國現代民歌集」的有聲出版品,為日後的校園民歌風潮打前鋒。

余光中有首詩〈鄉愁四韻〉先後被楊弦、羅大佑譜曲,蔚為佳話。悉心的讀者也許發現,羅大佑填詞風格應是受到余光中的啟發,余教授原詩第一段是: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那酒一樣的長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以後的三段也採相同語法模式,首句分別是:「給我一張海棠紅、給我一片雪花白、給我一朵臘梅香。」

此外,我甚喜歡羅大佑寫給舞蹈家羅曼菲(1955-2006)的一首歌:〈舞女〉。舞女不是個負面名詞,就是「跳舞的女孩」。歌詞的語言節奏特別動人,節錄如下:

旋轉的舞女的身體使音樂也忘了如何呼吸
胸口的胸口的喘氣在雕刻著童年起躍的你
圓舞曲拉直的足尖 嘀嘀答嘀嘀答雨聲
旋轉吧旋轉吧宇宙啊宇宙也為你將轉個不停

請注意羅大佑喜歡寫長句,不,應該說這首歌的曲式不要停頓,必須一氣呵成才能唱出舞蹈的韻味。相信已在天上的羅曼菲也該感動,羅大佑送了她一份真情至性的禮物。

羅大佑有兩首充滿中國風情、類似五聲音階的小調歌曲,那就是〈海上花〉與〈船歌〉,置入香港電影成為主題曲,主唱者是甄妮與齊豫。如果你一前一後地聽〈海上花〉與〈鹿港小鎮〉,你會不敢相信這是同一人的創作。

「縱貫」天下的羅大佑

另一方面,我們當然不會忘了傾眾人之力而完成的公益歌曲:〈明天會更好〉,它的創作、發行來源是:1985年非洲衣索比亞發生饑荒,為援助饑民,美國歌手推出合唱歌曲〈We Are the World〉(中譯:天下一家,但台灣戲稱「烏鴉的窩」),專輯版稅捐作賑災之用。流風所及,世界各地多有仿效者,台灣即是這首由羅大佑作曲、多位詞家共同創作的〈明天會更好〉。

這首歌曲後來納入「反盜版、反盜錄、反仿冒」的主題下,銷售所得全數捐給中華民國消費者文教基金會作為公益用途。以後這首〈明天會更好〉傳遍華語歌唱圈成為勵志歌曲,這五字還成了生活上的口頭禪,羅大佑可說功不可沒。其實最早版本的歌詞是他寫的,充滿批判風,眾人看了之後認為不妥,才找了其他人改寫。

除了他獨樹一格的個人創作外,羅大佑一直與老東家「滾石」保持好交情,與幾位滾石哥兒們合組「縱貫線」樂團,是2008年至2010年的盛事。其構想來自該公司總經理段鍾潭。當時唱片市場因為可免費mp3下載、影音平台取得容易而造成極大傷害,銷售業績直落、年輕的閱聽族群也逐漸遠離。為了拉拔頹勢,段先生提議組團,由專輯出版、舉辦巡迴演唱會著手,喚醒粉絲的記憶與熱情。

這支四人樂團「縱貫線」有個霸氣的英文名稱:Super Band,口號宣稱「要搞非常之建設,先搞非常之破壞!」。他們分別是羅大佑、李宗盛、周華健和張震嶽,堪稱台灣音樂界的一時之選。由於大佑年齡稍長、最早出道,因此被推為團長。在樂器司職方面,他們的安排是:李宗盛彈奏木吉他,周華健彈奏貝斯或電吉他,羅大佑擔任鍵盤手,張震嶽擔任鼓手。

由於縱貫線成員在中國的知名度高,因此場場爆滿、票房甚佳。據說他們的巡演在中國創下的票房高達43億人民幣,這個數字是否精確不得而知,但咸信四人都荷包滿滿,但也各個瘦了一大圈。後來因為每個人皆有要務在身必須繼續前進,兩年成團後遂宣布解散。

「縱貫線」怎能沒有出版計畫?他們有集體創作,也會各自發揮,出版成《縱貫線:南下專線》與《縱貫線:北上列車》兩張專輯。首先於2008年12月發表首支單曲〈亡命之徒〉,曲風結合饒舌和搖滾,然後收進專輯中。歌詞中的「出發啦!不要問那路在哪?迎風向前是唯一的方法」應是核心內容。另有一首〈縱貫線兄弟姐妹〉,由香港的林夕作詞、周華健作曲,歌詞說:「旅途的火車聲轟隆隆,沿途的人物真美。你是誰、我是誰,管他誰!誰跟誰、誰最美、沒有所謂!」寫出了這幾位中年大叔的心情。

由於專輯的音樂張力受到肯定,在2010年金曲獎中,他們獲頒了高標準的「評審團獎」。另外李宗盛創作的〈給自己的歌〉一口氣獲得金曲獎的年度歌曲、最佳作詞、最佳作曲獎,出盡了鋒頭。

再說一件趣事:他們四人上電視接受沈春華的訪問,互相調侃:「張震嶽是聽周華健的歌長大的」、「周華健是聽李宗盛的歌長大的」、「李宗盛是聽羅大佑的歌長大的」,於是主持人問羅大佑:「你是聽誰的歌長大的?」羅回答:「我是聽國歌長大的。」顯現他們合作無間且不失幽默的好交情。

得了金曲獎「特別貢獻獎」是羅大佑人生的終極目標嗎?我想對他或是任何曾獲此殊榮的音樂人而言,顯然絕「不是」終點。願他創作的腳步不停歇,在漫漫長路上陪伴我們,以他對音樂創作的熱情持續照亮華語流行樂壇。

「縱貫線」李宗盛(左起)、張震嶽、周華健、羅大佑。 圖/星.映像國際傳媒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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