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ayo/《美麗的黑暗》:暗黑版「借物少女」,活到最後的是誰?
Kerascoët是Marie Pommepuy和Sébastien Cosset這對法國漫畫暨插畫家夫妻所共用的筆名。台灣所代理的他們作品,有愛米利出版的《馬拉拉的魔法鉛筆》(Malala's Magic Pencil)以及大好書屋的《我喜歡我自己!》(Rock What Ya Got),兩者皆是教導青少年和兒童正向思考的繪本,Kerascoët明亮而充滿童趣的水彩畫風也非常適合這兩本書所需要的氛圍。
然而,Kerascoët在漫畫界最備受讚譽的作品,卻是黑色成人童話風格的《美麗傳說》(Beauté)和《美麗的黑暗》(Jolies Ténèbres),其中後者是與漫畫編劇Fabien Vehlmann合作的作品,可以說是「黑暗版借物少女艾莉緹」,也是筆者這次要介紹的故事。
故事開頭,小人兒公主奧羅拉(Aurora)正和她的王子海克特(Hector)吃著蛋糕、喝著熱巧克力,忽然天花板塌了下來,奧羅拉和其他小人兒們紛紛逃命,我們這才看清楚他們原本居住的地方——一個十歲左右女孩的屍體,正開始腐爛,逐漸爬滿蒼蠅。
遍布蒼蠅的屍體所滋生出的《蒼蠅王》式寓言
失去了原本的「家園」,奧羅拉開始帶領小人兒們在森林裡求生。她整天勤奮地為大家尋找食物,指揮大家利用散落在屍體周圍的書包和文具,還有屍體的頭髮搭建新居。奧羅拉也跟一些森林裡的動物交了朋友,其中對她最友善的是一隻老鼠,時常送莓果給她。此時的奧羅拉還是純粹的善良和樂觀的化身,她能夠跟任何人做朋友,包括已經吃不飽了、還整天要人為她縫製新衣的澤莉(Zelie),獨立自主、很早就離開眾人、往外尋找新天地的簡(Jane),還有獨自照顧一個失去父母的嬰兒、深怕被人發現自己身體缺陷的提茉希(Timothy)。
前面提到的這幾位,只是眾多小人兒們中戲分較重的人物而已,整個故事裡登場的小人兒至少有幾十個,然而隨著劇情進行,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死於非命。開始野外生活的前幾天,就已經有許多小人兒因吃了毒菇而喪命,即使如此,奧羅拉找來的莓果依然不夠大家吃,於是有的小人兒開始吃屍體上的蛆,有的小人兒開始同類相食,有的小人兒爬進了鳥巢裡偽裝成雛鳥,卻被母鳥的鳥喙重傷了整個食道。除了糧食危機之外,有的小人兒被毒草割傷,從手開始整個半身都腫了起來;有的小人兒躲進地面的坑洞過夜,過了一晚卻被積水給淹死;有的小人兒被鳥叼走,或被螞蟻給抬走。
雖然每翻一頁,就又有一個小人兒死得殘酷又獵奇,小人兒們的表現卻像是在玩扮家家酒的孩童一般,面對同伴們的死去,他們的反應不是同情、哀傷或震驚,而是冷漠以待,或用童言童語講著風涼話。他們的殘酷帶有一種孩童式的純真,像是從來不懂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只是跟隨著自己最直接的慾望,只是服從著群體中最強勢的人。
故事中段,奧羅拉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了森林裡的動物來參加,好讓大家認識認識新鄰居,她也邀請了海克特和提茉希。但到了宴會當天,海克特沒有出現,提茉希則在被澤莉一黨發現她只有一顆眼珠後遭到霸凌,最後被裝進鉛筆袋活埋進土裡,而她所照顧的嬰兒,自然最後也是凶多吉少。
親朋好友都沒現身,加上森林裡的動物們不懂禮儀,甚至在餐桌上小便,奧羅拉的宴會以失敗收場。沮喪的她找澤莉哭訴,卻在不久後聽到了澤莉和海克特婚禮的奏樂聲……。在這之後,「公主」的頭銜轉移到了澤莉身上,奧羅拉在小人兒間不但失去了領導者地位,還變成了被取笑和欺負的對象。
公主復仇記
受澤莉命令,小人兒們把奧羅拉的老鼠朋友抓到她面前。
「牠毀了妳的宴會,妳還在等什麼呢?等牠再尿在妳身上嗎?小便公主?」
此時的奧羅拉,已不再是前面那個總是面帶笑容、聖母一般的善良女孩,在旁人的唆使下,憤怒的她挖出了朋友的眼睛。之後,瞎掉的老鼠被小人兒們給分食了,奧羅拉則在其他人都吃完後,把老鼠的皮毛做成了斗篷。
至於移情別戀的海克特王子的下場,一日,澤莉的緞帶掉進了水坑裡,她強逼海克特去為她撿回來,不諳水性的海克特,還沒完成任務就被癩蝦蟆給吃了。澤莉命人把原本用來活埋提茉希的鉛筆袋給清乾淨,好用來埋葬海克特……。看到這一幕,奧羅拉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便搭上紙船,順著溪流而下,最後來到了一間人類居住的小木屋。
奧羅拉在這裡與簡重逢。簡住在小木屋的牆隙中,她收留了奧羅拉,但也告訴奧羅拉說,她只是暫時在這裡過冬而已,因為這裡住著可怕的巨人,不能久留。簡所說的巨人,是住在小木屋裡的一個人類男人,男人給人的感覺並不友善,但不知為何奧羅拉對他並不反感,甚至還喜歡他毛髮的味道。
深冬到來,屋外下起了雪。奧羅拉發現澤莉一黨居然也來到小木屋了,此時原本有幾十人的小人兒們,包括奧羅拉和澤莉在內,已經只剩下不到十人了。澤莉一黨殺害了簡,霸佔了簡的住處,吃光了簡所儲藏的食物,繼續在奧羅拉面前作威作福。
奧羅拉終於受夠了,她用計將澤莉一黨引進了一個「又溫暖又舒適的地方」,然後鎖上了爐灶底層的門。小木屋的主人回家後,往爐裡添了木頭,擦亮了火柴……
奧羅拉看著男人點燃了爐灶的火。
「你為我們做的這一餐聞起來真香。」奧羅拉在心裡對男人說:「我親愛的王子。」
沒有說出的部分,更令人戰慄
除了劇情本身之外,本作許多似乎有所暗示的細節,也是令讀者在闔上書頁後腦袋仍無法放下它的地方。
最常見的解析,是本作中的小人兒們,其實是死去女孩的人格所化成的,每個小人兒都是女孩人格的一個面向。這個論點的依據包括,從死去女孩的筆記簿封面上,可以得知她也叫「奧羅拉」;故事最後除了奧羅拉之外,唯一還存活的小人兒,是一個被排擠的無名女孩,她選擇回到了屍體裡,在睡著期間做了一個「惡夢」——屍體活了過來,變回了活蹦亂跳的女孩,拍拍身上的葉子準備回家……
另外,小木屋離女孩屍體所在之處應該不遠,這表示住在小木屋裡的男人很可能跟女孩的死有關,小木屋裡有著頭被打破、手腳被扭斷的洋娃娃這點,也令男人顯得更加可疑。
如果以上這些理論為真,那麼小人兒們一一死去,最後只有也學會了害人以保護自己的奧羅拉,以及躲回了「自己的軀殼」中的無名女孩能夠存活,這象徵了什麼呢?奧羅拉對可能是兇手的男人有好感,又代表了什麼呢?
這一切,作者們都沒有給予明確答案,更令這個美麗而黑暗,黑暗而美麗的故事,盤據在每個閱讀過本書的人心底一角,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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