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的分類

我常在電腦前當機，盯著螢幕很久很久之後，仍是盯著螢幕很久很久。眼前的螢幕上呈現的是一個又一個排列得井然有序的選項，正等著我移動游標在誰的頭上輕點一下便大功告成，但這於我是多麼困難的動作──我選不出來。

尤其在登錄圖書出版資料時，面對國圖書號的分類選項以及各書店的分類登記，讓人不得不在辦公室嚷嚷地四處詢問其他人的意見：「這本是一般華文創作散文還是心理勵志？啊，好像兩性愛情也可以……不然裡面寫到了許多文化差異問題，那是社會科學嗎？」同時，內心默默想著：「為什麼不能複選？」

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還沒從事編輯工作時，這樣的分類問題已經讓我在電腦前「呆」了許久。不少網路、部落格發文時，都會要求發文者自行選擇該文的分類，若是「純」文學創作那還好辦，就是散文、小說、詩詞，至少可以勉強勾選其中之一，但若是其他的隨手塗寫或是活動告示，要不就是有多個分類不知道選哪一個，要不就是在該網頁裡面的既有分類中怎麼樣也找不到適合的，最後只能選擇「其他」，或是胡亂選一個。

話又說回來，文學創作的散文、小說、現代詩等等的文體分類，在我二十年前的藝文社團或寫作文青間就是個常拿來討論的話題，現在偶爾見年輕的寫作者來問，「什麼是散文？什麼是小說？什麼是現代詩？這篇小說明明寫得很散文，為什麼是小說？這篇散文有人事時地物和情節對話，以及完整的故事性，為什麼不是小說？散文可不可以寫超過一萬字？這首現代詩，如果加上標點符號把每個句子連起來，不也就像一篇小散文嗎？」嗯，這些文體分類標準的問題，大概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有人將無法分類視為不夠專業，以為無法分類的創作不是專業創作，無法分類的書也無法傳達專業論點，然而，我好奇的卻是在既有的分類之外，有沒有其他可能？以及，語言文字、思想、社會價值等等都不是「死」的東西，隨著時空變遷，我們為何不能創造出新的東西、新的分類？或是乾脆不要這樣做區分？況且，現有的分類，不也是「人為」的嗎？

不只是文字、書籍、創作等等的分類，日常生活裡確實充滿許許多多的「分類」。像是收入、種族、性別、社會角色、教育程度、穿著打扮、疾病種類、政治傾向等等，連垃圾分類也是個讓人頭大的問題。人們說分類有助於溝通、理解、辨別尋找、訂定原則、目標明確等等，但是，也許可以換個角度思考我們是否常因這許許多多的分類而將人事物都輕易標籤化，甚至造成刻板印象以及過於拘泥於一定要塞進哪一種分類裡面而失去了其他可能？

或是，如果今天屬於某甲類別，那明天可不可能／可不可以變成某乙類別呢？

或是，回到一開始說的關於「書」這樣的事物和內容上面，可不可能／可不可以一本書裡面有小說、散文、詩等等的文體元素，但它不是什麼合輯，而是承載著不同文類卻又結構完整的「一本書」呢？

也許，可以試試看！試試看不同的分類，試試看好幾種分類是同一種分類，試試看還有其他的分類，試試看打破分類，試試看創造新的分類，甚至試試看無須分類。如此，我們觀看世界的方式，會不會有些新意？

每月一次，我習慣性地在電腦前當機，心不甘情不願的做出了選擇──卻一點也沒有緩解當機的狀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