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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建三/回覆趙君朔與「四醜」文針對「反戰聲明」的質疑與挑戰

圖為美國總統拜登在第二屆民主國家峰會上致詞,台灣也有立委獲邀,主辧方也給烏克蘭顯著地位。 圖/美聯社
圖為美國總統拜登在第二屆民主國家峰會上致詞,台灣也有立委獲邀,主辧方也給烏克蘭顯著地位。 圖/美聯社

(※ 文:馮建三,政治大學新聞學系教授)

編按:2023年3月20日,陽明交通大學退休教授傅大為、政大退休兼任教授郭力昕、政大新聞系教授馮建三、中研院研究員盧倩儀等學者成立「台灣反戰聲明工作小組」,召開記者會共同發表「反戰聲明」,提出四大呼籲,迄今為止已有約五十位學者參與連署

「反戰聲明」刊出後,即受外界與網路社群的關注及討論,鳴人堂編輯室亦邀請政大教授黃厚銘針對「反戰聲明」提出不同意見。本文為政大教授馮建三投稿針對後續評論者的文章回應,編輯室刊登此文盼能作為深化公共議題討論的紀錄與見證。

友人近日通知,對於我們的「反戰聲明」及筆者的後續短文,有兩位先生另提不同意見與解讀。其中一位稱我們是「四醜」,這不免讓人覺得,若提其名,是否對等為宜?但修辭對等,等於是不敬相向,未必是合宜的對話方式。因此,這裡不呼其名,僅引其文與其書,並對該書提出一些疑問,也對「四醜」文有關「克里米亞」等議題的批評,略作補充。

在此之前,先回覆趙君朔先生對拙文〈不挑釁不仇中 兩岸就和平〉的質疑。

「草螟弄雞公」:誰成最大傷者?

如趙文所說,我看到白潔曦博士一文,確實「興沖沖」。不僅我,希望降低兩岸戰爭風險的人,都會樂意看到這篇文章。

3月30日,一位學界前輩來電,說他年內兩度撰文,投稿給《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一篇論稱白宮應該鼓勵我國政府與北京多溝通,一篇談兩岸在統獨與維持現狀之外,應該有第三方案,但該刊明白見告,無法刊登。

對比之下,白潔曦的主要論點,是在呼籲「避免自我實現的預言」,這與在備戰以外,同時尋求溝通、交流與探詢兩岸統獨以外方案的用心,可以說是殊途,但同歸於希望阻止戰爭發生。

該刊不願刊登「溝通」與「第三方案」兩文,原因也許涉及、也許非關立論的觀點,但刊登了白文,這在該刊更多鼓勵備戰才能止戰的聲浪中,應該算是「空谷跫音」吧?

白博士的論文宗旨應該在此不在彼,不在「美國官方是想要嚇阻兩岸間可能的衝突,而不是去挑起」——關於這一點,傅大為的「一封反反戰朋友的好意來信」已對美國提出不同判斷;吳永毅的〈歐布萊恩黑暗的「台灣想定(Scenarios)」〉,對國人理解美國的大戰略,應該會有幫助。筆者則希望另起一文延伸相關討論,包括Taylor Fravel的觀點——也不在美國是否挑釁。

圖/美聯社
圖/美聯社

何況,挑釁與否,由誰認定?持平地說,無法任何單方說了算,惟在俄烏(與北約)之間,在中美(與台灣)之間,我們應該無法否認,莫斯科與北京若認定北約及美國是挑釁,承擔最大後果的是烏克蘭與台灣,不是美國。

俄羅斯愚蠢入侵烏克蘭這件不幸的犯行,即便北約認為自己沒有挑釁,顯然沒有改變俄羅斯認定,北約挑釁已經到了其所能忍受的極限,已經危及其國安。我們的「反戰聲明」已有引述,指出非主流的西方,也有很多人同樣作此認定;全球南方國家沒有響應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可能也是認定,俄羅斯入侵有罪,但有罪者,不是只有一國。蚱蜢自認不挑釁,只是機靈在跳舞,雞公可能氣呼呼而束手無策,也可能咬下蚱蜢,或讓蚱蜢周遭的生命受傷受害。

援引李喜明的「不對稱戰略」

前參謀長李喜明的專書《台灣的勝算》,可能會認定我們是「一廂情願」的和平主義者,但應該會同意拙文對他的引述,以及隨之而來的提問。

拙文說「原先為人肯定的不對稱戰略,如果已成明日黃花,原因何在,和美國有關嗎?」請注意兩點。

一,李將軍指2021年3月以後,「不對稱作戰」為基底的「整體防衛構想」一詞…列為軍中禁忌,再也無人提起。「不對稱」一詞若仍使用,內涵與李喜明所述,也有差異。這不是我說的,是李將軍的觀察與結論。該專書出版於去(2022)年9月,距今剛半年,因此拙文先問「如果已成明日黃花」,表示李將軍所說屬實嗎?緊接著,又再問,若真如李將軍所說,「原因何在,和美國有關嗎?」這不是合理的詢問嗎?

中國中央電視台在2023年4月9日播出的新聞影片中,中國海軍艦艇參加台灣海峽的軍事演習。 圖/取自中國中央電視台
中國中央電視台在2023年4月9日播出的新聞影片中,中國海軍艦艇參加台灣海峽的軍事演習。 圖/取自中國中央電視台

趙先生引去年5月《金融時報》的報導,指美國言行一致,不讓台灣購買先進戰機和戰艦,言下之意,應該是指美國僅願意提供不對稱作戰所需的武器。這裡,仍有五點疑問,需要釐清:

一,是因為李將軍沒有注意到美國這個決定,因此在四個月後出版的書,仍然認定台灣對「不對稱」的理解與實踐,背離了他的規劃嗎?

二,是因為這只是個案,還不足以推翻他對台灣軍事實況的論證?

三,是因為「美台商會」仍會通過遊說等手段,讓美國軍方或白宮修改或推翻其軍事意見嗎?

再者,何以「台灣現任軍方高層不認同」李喜明的不對稱戰略,我們究竟需要哪一種戰略?

五,這是表示,卸任的李將軍與白宮有共同意見,「現任軍方高層」則與「美台商會」的意見則與前者對立,那麼,總統應該代表我們接受哪一組意見?

李喜明將軍清楚說明,台灣沒有能力「報復嚇阻」,也無法「延伸(結盟)嚇阻」。台灣僅存「拒止性嚇阻」,就是台灣「憑一己之力」自衛,要讓對方「相信」我有能力讓對岸即便試圖三軍總動員登陸取台,必須付出大代價之外,也不會成功。

這個見解與美國主流立場,是一樣的。但他畢竟是台灣人,對台灣的深切情感與護衛,華府未必能有,因此,就有該書第五章點到為止的重點:

過去幾年台灣的大陸政策官方與部分媒體的發言…在民間孕育出來的仇中、反中情緒…對台灣的國家安全及經濟發展,絕對有弊無利。

這個意思如果在這本書消失,全書就是複製華府主流的新保守派之立場,就沒有了本地特徵,讀這本書而予以推介的人,能夠不凸顯這個重要觀點嗎?必須凸顯。這個凸顯違反了全書的宗旨嗎?一點也不,剛好相反,是讓武將的在地底蘊,得以呈現。

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和總統蔡英文在2023年4月5日共同發表聲明。 圖/美聯社
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和總統蔡英文在2023年4月5日共同發表聲明。 圖/美聯社

趙先生認為,「芬蘭的自我克制並非通例,台灣未必適用」。正是。但容請在這裡補充兩點。

一是如拙文所說,芬蘭的新聞自由歷來名列前茅,卻又自我克制。自由與克制,可以不衝突,若我們理解而不是對立二者,我們的新聞自由內涵,會更豐富。就此來說,芬蘭先前的克制,不是通例的另一個意思,不是我們不需學習,是更需要學習。

二是趙先生引了卜睿哲專書的其他段落,很好,但這可能適足以說明拙文是「畫龍點睛」,不是「斷章取義」。拙文說,芬蘭的克制例子「可能冒犯一些國人」。卜睿哲會不知道嗎?如同李喜明,他會不知道近年來,台灣存在未必有道理的仇中反中惡中的現象,因此需要有些節制嗎?趙先生引述的其他文字,應該可以讀成是卜睿哲要化解,或迴避他人對他的誤解或抨擊。卜睿哲知台,表示美國利益與台灣利益,並不相同,明示國人理當明辨雙方異同。

他又說,為了減少對岸敵意,我們說我們的政治身分,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完全正確,但在文化與歷史內涵,我們說自己是中國人,不也是緩和兩岸緊張關係的一個可能作法嗎?即便這是小小的一步,也不是關鍵的一步,但既然「不以善小而不為」,我們何不強調,積跬步至千里的自我惕勵?卜睿哲又說,對岸不會主動講,但台灣若願意提出邦聯或類似的模式作為兩岸關係的引導,雖然是險棋,對台灣會有任何不利嗎?

拙文用了幾次假設或提問:「原因何在,跟美國有關嗎?…是美國挑釁而我們配合在先?還是北京近年來的船艦軍機越線在先?國人同樣有不同意見。…(卜睿哲的)舉例可能冒犯一些國人。」是希望若有人看了拙文,會同意筆者在表述自己的意見之同時,並沒有視而不見其他意見或判斷的存在。

現在寫作這篇文字回覆,如果沒有遭來譏諷,指這只是以「特定行文方式」,乃至「狡猾行文」以求躲避批評,那就太好了,若是這樣,不同想法的溝通,也許效能更好一些。

圖/美聯社
圖/美聯社

回覆「四醜」文對「反戰聲明」的三點疑問

「四醜」一文質疑「反戰聲明」,大致也許是三點:

  1. 俄羅斯簽署1999年的伊斯坦堡協議,同意歐洲各國可自由選擇同盟。
  2. 北約東擴,是東歐、北歐要自保。
  3. 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的問題,必須處理。

對於(1),我們的看法是,蘇聯解體後將近十年,俄羅斯亂成一團。葉爾欽(Boris Yeltsin)在1991年7月至1999年12月擔任俄羅斯總統,普丁(V. Putin)經其提拔而當選總統。

葉爾欽在1992年訪問華府,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說,一面倒向經過美化的自由市場體制,但忽略了運作有效的市場體制,無法旦夕建立完成,結果是這個讓人「大感震驚的意識形態」,崩壞自己國家的經濟、醫療健保體系,男子的人均壽命從1989年的65歲急降至1994年的58歲!1

俄羅斯內政亂,外交同樣出軌,又怎麼保證繼任的人,即便是葉爾欽選定,一定會遵守?傅大為提醒,最慢在2005年,學者已經分析,後來的俄羅斯未必會承認該約的原因。退一步言,俄羅斯有一個承諾,一個北約不能東擴的紅線,二者出現衝突。我們可以批評俄羅斯不守承諾,但也必須批評美國,前國務卿James Baker在1990年2月9日保證北約「不向東擴一吋」的承諾,何以不算數?

北約秘書長史托騰伯格在北約總部舉行的北約外交部長會議期間的媒體會議上發表談話。 圖/美聯社
北約秘書長史托騰伯格在北約總部舉行的北約外交部長會議期間的媒體會議上發表談話。 圖/美聯社

關於(2),我們需要有同理心,支持曾遭俄羅斯侵略的國家。但傅大為的提醒,再次有理。這些國家不止曾經遭俄羅斯侵略,上個世紀兩次世界大戰,入侵者不是德國嗎?俄羅斯自己也曾遭德法等國侵略,法德幾乎是世仇,今日不是握手言歡一甲子以上了嗎?若允許我們往前再推,波蘭不也在17世紀初入侵,讓俄羅斯進入歷史黑暗期嗎?

然後,俄羅斯連結普奧在18世紀末瓜分,竟使波蘭亡國百餘年。人類若更文明了,就必須結束冤冤相報。晚近七十多年來,從「歐洲煤鋼共同體」一路成長到現在的歐盟,不就是為了和平共處嗎?法國總統從戴高樂到密特朗,都曾寄望建立大歐洲,納入俄羅斯,從蘇聯總書記的戈巴契夫,到俄羅斯總統的葉爾欽與普丁,都是熱切回應。

這個願景在冷戰結束蘇聯解體東歐變天後,按理更是可行,但究竟是那個或哪些國家,使其無法出頭?在華沙公約消失,北約不再存在敵人時,持續認定敵人還在,執意好勇鬥武而不是解甲歸田,真有道理嗎?大歐洲若成形,東歐等國還需要一朝被蛇咬,永遠怕草繩嗎?

假使我們真要放棄這些和平願景,是否可以問,北約一路東擴而俄羅斯隱忍,是俄羅斯犯了姑息北約的錯誤,還是北約欺人太甚,不肯見好就收而得寸進尺,兵臨最後的紅線烏克蘭?俄羅斯入侵是犯罪之外,最大的愚蠢後果,是以「特別軍事行動」的發端,讓北約振振有詞,反過來說自己的存在,不但有理,並且還要擴張。

圖/法新社
圖/法新社

關於(3),克里米亞在2014年以後,通過公投及莫斯科的接受,已經成為俄羅斯聯邦的一個部分。但是,大多數國家包括中國大陸都沒有承認,即便力挺烏克蘭的歐美乃至烏克蘭自己,都認為不可能取回克里米亞,但無人敢公開承認。烏克蘭無法取回克里米亞,除了莫斯科不肯恢復舊觀,可能還有兩個原因,涉及克里米亞人的民意傾向。

談克里米亞問題

一是近因。失去克里米亞,是因為基輔的廣場政變,有美國身影,即便白宮及其支持者,如同「四醜」作者,故意視而不見存在的證據。他們若不是提都不提,就是輕筆帶過而只說「信者恆信」,自認這是擇善固執,沒有考慮這也可能是冥頑不靈的表現2

我們沒有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那般「勇敢」,也沒有完全認同現實主義的看法,但是,他說的一定不成立嗎

流行西方的見解,都說烏克蘭危機幾乎完全要怪罪俄羅斯的侵略…普丁併吞克里米亞是長久以來,俄羅斯要復甦蘇維埃帝國的欲望…但這個見解錯了:美國與其西方歐洲盟邦才是最得為此危機負責的兩造。

…1990年代中期以來,俄羅斯領導階層就堅決反對北約擴張,近幾年他們一清二楚表明,他們不會坐視對他們很有重要戰略位置的鄰邦轉成西方堡壘。普丁認為,非法推翻烏克蘭民選的親俄羅斯總統(他們稱之為「政變」,很有道理),是最後一根稻草。他的回應就是拿下克里米亞,他擔憂這個半島變成北約基地,他也在讓烏克蘭不穩定,直至烏克蘭放棄加入西方的各種功夫。

克里米亞之後,烏東兩州在2015年初就宣佈獨立,俄羅斯一直沒有承認,普丁還「削」主張要承認的官員。普丁是在入侵前才承認兩州是獨立共和國,以此宣稱應獨立友邦之請,出兵烏克蘭。若是願意回顧這個還很晚近的事實,再要堅持普亭有領土擴張野心的人,也許會說他善於偽裝與忍耐,在等待時機而已。

圖/美聯社
圖/美聯社

二是遠因。3克里米亞在1992年5月5日宣布脫離烏克蘭,完全獨立,並訂於8月舉行公投。烏克蘭國會宣布克里米亞獨立非法,授權總統克拉夫丘克(L. Kravchuk)使用任何手段阻止其獨立,兩週僵持後,克里米亞國會撤銷獨立之議,換取分權,可以有自己的總統與總理,同時有權可以舉行自己的地方公投。雙方危機暫時消除,但有相當比例克里米亞人,持續想要成為俄羅斯而不是烏克蘭一部份,這個核心問題,沒能解決。

主張與俄羅斯同一國的政黨黨魁梅什科夫(Y.Meshkov)在1994年當選克里米亞總統,危機再現。當時的烏克蘭總統庫契馬(L.Kuchma)在1995年得到葉爾欽支持,派軍隊抓人並把梅什科夫遣送至俄羅斯,廢除克里米亞憲法也廢除克里米亞總統職位。

三年後,新的克里米亞憲法通過,宣布烏克蘭語是克里米亞的唯一官方語言,並且特別指明克里米亞是烏克蘭不可分離的一部份。最後一位由烏克蘭任命的克里米亞首相在2018年訪談,出人意表地解釋,何以克里米亞一直是「一個俄羅斯的地區」。他又說,他再三對基輔發出警示,表示若基輔政府不讓這個半島有更多自治,它會衝入俄羅斯懷抱。

很多人質疑克里米亞在2014年3月16日舉行的公投,指責那不是在正常條件下舉行。但是,從1994至2016年,共有25次民調,顯示70%以上的人要入俄,另有5次則僅25%至55%。西方贊助的民調在2014年以後,同樣發現,重新與俄羅斯統一的支持度很高,知名的美國Pew中心在4月主持的民調則說,91%克里米亞人認為,2014年的公投,是在自由與公平環境下完成。德國的「東歐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East European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在2017年的調查說,79%的人表示投票意向會與2014年相同。

圖/路透社
圖/路透社

另有很特出的是,美國的《外交事務》在2020年的調查發現,克里米亞的靼韃人認為,成為俄羅斯一部分讓他們生活更好的比例,從2014年的59%上升到2019年的81%。俄羅斯在2014年之後,以更多的聯邦經費進入靼韃語言的教育,興建了超過一百五十座新的清真寺,承認靼韃語言是克里米亞的官方語言之一,而在烏克蘭統治年代,從來無法做到這一點

俄羅斯是非法併吞克里米亞,但如同烏克蘭第一位總統克拉夫丘克在2019年指出,這是因為:

加利西亞(Galicia,在烏克蘭西部)這個地區具有非常強烈的攻擊性,認為自己的意識形態最為正確,對烏克蘭人最為重要,而這種意見遭到烏克蘭有不同意識形態(或更準確地說,是對烏克蘭情境有不同觀點)的所有地區之反對。」基輔若要重新取回克里米亞的忠誠,必須承認自己的那些政策(特別是強制要烏克蘭化),造成了烏克蘭社會的分裂。如若不然,基輔重新取回這些領土的過程,必將重新要遭遇新起一輪的暴力。

克拉夫丘克的看法,澤倫斯基之前的烏克蘭總統波洛申科(Petro Poroshenko)提供了證詞。台灣人看到他在2014年12月,以總統身份的演說,不可能不震驚。他將烏克蘭人分做兩種,一種是烏東地區的人(較高比例以俄羅斯語為母語的烏克蘭人),是「他們」,一種是其他烏克蘭人,是「我們」。他說

我們會有工作,而他們沒有。我們會有退休金,而他們沒有。我們的退休工人和孩子會有補貼而他們沒有。我們的孩子會去學校,去幼兒園,他們的孩子只能待在地窖里,因為他們什麼也不會,正是如此。

法國戰地特派員、紀錄片導演博內爾(Anne-Laure Bonnel)在2016年完成的《東巴斯》(Donbas),是通過對前面這段講詞的引述,抹黑波洛申科嗎?還是,她生動也符合真實地掌握到了證據,佐證了克拉夫丘克的觀點?

圖/歐新社
圖/歐新社

  • 施準(1997-01-28)俄羅斯的眼淚。聯合報。37版。
  • 「四醜」作者認為美國從不侵略:在副標題是「烏克蘭抗俄戰爭的歷史源起、地緣政治與正義之辯」的這本書,這位作者投入很大篇幅反駁北約東擴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原因。該書作者的另一個驚人之論是:「『美國的戰爭「本質」不同,冷戰後除2003入侵伊拉克,『絕大部分所謂「侵略」都是「正當的」「合法的」』。但即便是伊拉克,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為美英自認得到聯合國安理會的干預授權!聯合國真授權了嗎?還是只是美英自認得到授權?自己認定就可以干預,並且是以戰爭手段干預,這是「正義」,還是特別惡質的傲慢與霸凌?

    美英入侵伊拉克,找不到任何「大量毀滅武器」這個入侵的最大理由後,《紐約時報》與《華盛頓郵報》承認錯誤,自責當時不該成為政府傳聲筒,不該沒有質疑「大量毀滅武器」之說,兩報向讀者說明也道歉。美英入侵伊拉克二十年前夕,同樣大力反駁東擴論,同時認定俄羅斯的帝國野心才是惹禍根源的《經濟學人》,至少也發表了評論,認為小布希「應該為」入侵伊拉克而有「悔意」,因為「伊拉克戰爭已經威脅了美國的民主」。

    以上兩報一刊對美國的支持強度,超過大多數主流傳媒,較諸「四醜」作者,至少相當,若不是更多。但在不同時間點,以不同方式,它們都質疑了伊拉克戰爭的合理性與後果,至少是以後見之明,修正了自己昔日對美英入侵伊拉克的立場;「四醜」作者去年出版的書,對美國的外交政策,力挺到了敢於冒天下的大不是,真的是道德勇氣的表現嗎?

    我們必須知道,美英入侵伊拉克的後果,還在遺害世人。「伊斯蘭共和國」順勢崛起,數年後雖遭驅離,但流竄他地,在非洲等地另有類似的極端武裝組織出現。「美入侵伊拉克20周年 災難未止」「不見和平 當地人依舊活在暴力衝突中 三分之一陷入貧困」。美國布朗大學集結35位專人,通過調研發現,伊拉克遭入侵至前年,估計死了平民28.0771至31.519萬人,這是有跡可尋的推估,真正人數「很可能會還會更很多」。
  • 以下四段談的遠因,編譯自美國羅德島大學和平研究與非暴力問題教授彼得羅(Nicolai N. Petro)的著作,他曾經擔任小布希總統的國務院蘇聯政策特別助理。他最新(2022年12月)的著作是《烏克蘭的悲劇:古典希臘悲劇讓我們學習衝突解決的作法》(The Tragedy of Ukraine: What Classical Greek Tragedy Can Teach Us About Conflict Resolution. De Gruy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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