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興誠的六億與黑熊學院：台灣全民防衛的未來與挑戰
編按：
前聯電董事長曹興誠日前宣布在民防培訓團體「黑熊學院」投入六億元，訓練三百萬名協助區域防衛的「黑熊勇士」。「黑熊學院」不僅因此引起社會關注，開設的課程也場場爆滿。許多人好奇黑熊學院是怎麼樣的團體，亦有不少人如台北市長柯文哲，認為黑熊勇士「像在搞義和團」，質疑其訓練成效；甚至調侃曹興誠「抗中」不成，反而成為「盼仔」。
因此鳴人堂特別邀請參與黑熊學院運作的王立第二戰研所成員林秉宥，透過問答的形式簡介黑熊學院的運作方式及背景，也針對外界的質疑釋疑。
黑熊學院是什麼？
黑熊學院是由沈伯洋教授與幾位夥伴共同發起，以推動全民防衛知識技能為主要工作目標的社會企業。
為什麼台灣需要黑熊學院？
自俄烏戰爭爆發後，全世界目光焦點除了在烏克蘭以外就是在台灣。因為俄烏戰中一般認為俄烏雙方的軍力懸殊，烏克蘭會在戰爭中一敗塗地。然而，沒想到烏克蘭人民卻展現出強韌的反抗意志，促使西方世界逐步加大支持烏克蘭的力度。讓烏克蘭能與俄羅斯鏖戰超過半年，甚至還在近期展開反攻，跌破許多專家的眼鏡。
其中的關鍵就在於烏克蘭人民展現的堅決反抗意志，而這是台灣現階段非常欠缺的部分。 台灣國防工作主管的部門太過於強調戰爭僅能有軍隊從事，而不願正視整體社會對於戰爭都應該有具體的支持力量。再者，目前台灣政府對於整體社會面臨戰爭風險缺乏指導，從防空避難到其他戰災樣態，幾乎沒有任何資訊可供參考。而黑熊學院的工作就是希望能帶動民間面對戰災先有自保應對的能力，加強人民對抗中國武力侵犯的信心。
黑熊學院的成員有誰？
目前黑熊學院創始的成員包含沈伯洋、何澄輝與其他三位夥伴，我則是接受沈伯洋老師的邀請，在黑熊勇士計畫的過程中參與討論並提供意見。曹先生為黑熊學院訂下的目標是三年三百萬人次，顯然不是幾個人全心投入就能達到的工作目標。因此未來黑熊勇士計畫的團隊還會邀請各方的專家，並招募有志於全民防衛工作的人員參與。
為什麼曹興誠要捐錢給黑熊學院？
曹興誠宣布捐助三十億元，支持台灣民間推動的五大工作事項依序為：
- 推動全民國防教育，提振民心士氣。
- 研究並出版反制中共對台認知作戰專書及各類影音創作。
- 辦理揭露中共對台威懾、統戰滲透相關活動。
- 開發辨識或追蹤溯源，反制境外敵對勢力對台散布爭議訊息。
- 開發反制中共對台網路攻擊及駭侵活動等。
其中黑熊學院推動的基礎教學就與第一項「推動全民國防教育」之理念相契合，且黑熊學院運作更先於曹先生的贊助，從理念與行動力上有其自主性，並非響應或競逐此筆經費而生。同時因為沈伯洋先生近幾年投入認知作戰領域研究，獲得社會廣泛認同。黑熊學院從人員的代表性到工作的內涵都與曹興誠的想法有一定程度的契合，這也是雙方能展開合作的契機。
曹興誠跟黑熊學院的關係是什麼？
雙方如何約定權利義務我並不清楚，但因為涉及資金的運用，所以還是會有一個約定的模式，包含資金移轉、核銷、工作成果的呈報等各種管理程序。外界有很多先入為主的看法，認為受到捐助的單位就是直接得到一大筆錢並且自由的使用。但曹興誠先生做為台灣晶圓雙雄的創辦人，曾管理過的人員、資金、技術之龐大與複雜絕非一般人可想像。
即便曹先生對於國防或其他公共事務或許陌生，但是對於如何有效管理資金達到目的，他的經驗應該無庸置疑。因此對於所有有機會提案合作的人來說，也應該要理解到這筆資金的運用不是一次性地發給，而是會分階段查核，甚至有計畫被中止的可能性。
黑熊學院與民進黨政府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如果民進黨政府無法連任，黑熊學院推動的事還會繼續下去嗎？
目前就我所知黑熊學院與民進黨政府沒有直接的關係，黑熊學院的運作上目前也沒有受到政黨或政府的指導。即便是我個人的參與，也是基於我個人對於全民防衛工作的認識而予以建議，因此黑熊學院推動的工作並不會受到政黨政治的影響。因為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一個全民防衛知識與技能的推廣教育活動，因此無論政黨如何輪替，只要台灣社會還有需求黑熊學院還是會繼續推動相關的工作。
黑熊學院是否有獨立的監督機制？曹興誠的六億元將會用在何處？曹興誠是否可以干預捐款用途？
如同先前所提到的，曹先生本身對於資金的運用有一定的控管機制，我也曾經建議黑熊學院必須建立廣納社會賢達的董事會。不僅對於資金運用方式要有制度性與專業性的管理，同時對於資金運用對象也要不分政黨色彩，才可能達到全民參與的目的。從這一點來說，就是一個相互扣合的監督機制。
目前在資金的運用上，由於計畫還在持續修訂中，我也不能代表黑熊學院發言。但就我所知，經費將使用在教育訓練課程的推廣與執行，搭配其他實體課程以外的線上教材或是主題活動，並且邀請其他專業團體共同進行成果驗證的綜合演習。一方面必須驗證這些訓練確有成效，另一方面也必須透過全民參與的大型活動來讓國際社會了解，台灣的人民有意願也有準備來對抗中國可能的武力進犯。
有媒體報導六億元只夠三百萬名黑熊勇士吃便當，黑熊學院是否有其他經費來源？除了訓練黑熊勇士，還有什麼規劃？
我認為很多人的想像不太正確，全民防衛的工作核心是在於全民的參與，並非單方面的給予。例如黑熊學院有戰傷急救的課程，教授一般民眾處置戰災外傷的知識。但相關的器材與耗材，還是要民眾自備。又例如避難規劃，課程中已教授避難的規劃策略知識，難道還需購買儲備糧食送給參與者？
在全民防衛的工作過程中，曹先生很清楚的說明這是一個拋磚引玉，而不是獨力支天的概念。有意願提升自我保護與抗中意志的人會自己帶便當來，而不是來吃便當拍拍屁股走人。
六億元的經費用於培訓師資並擴大與現有社團的合作，目前已經徵詢許多專家的意見，整個計畫的核心是合作與參與，只要管理得當應可達到設定的工作目標。
至於經費的來源當然是越多越好，但經費來源越多，管理制度就必須更加提升。目前黑熊勇士計畫會把工作目標放在擴大師資培訓與建構合作平台，資金的獲取應不是當務之急。
曹先生給黑熊勇士計畫設定了三年三百萬人次的目標，這並不是一個容易達成的目標。特別是又設定了成果驗證的機制，如果全民參與及能力提升，兩者有其一不足，都很難回應曹先生的美意。因此目前黑熊學院的目標還是專注在推廣全民防衛基礎知識與技能的工作上。
你們認為曹興誠的六億捐款對台灣全民國防的意義何在？
其實我一直提倡目前民間進行的工作應該用「全民防衛」四個字來替代。使用「全民國防」主要因素就是我國軍方一直認為戰爭是軍方的事情，不願讓其他任何單位插手。
以全民防衛動員署為例，名稱雖有全民兩字，但實際還是以半世紀前的動員體制與任務規劃，僅以有限的對象做軍事動員，其中強化後備教召的內容更是乏善可陳。以現代化軍事標準來看依然嚴重的落後，如何形成有效戰力？軍方雖能自圓其說，但實際上很難說服國際社會與台灣人民。
在國防部門不願面對社會的情況下，全民防衛工作排除「國防」兩字，就是希望回歸以全民為主體進行的國土防衛工作，其核心並不一定在於直接由國民直接參與戰鬥。
我們所設想的是，在面對戰爭狀態下，只要人民擁有對應戰爭風險的知識與技術，自然有可能進一步延伸貢獻其專長。例如，土木工程、通信、物流運輸等，都可能進一步支持軍隊的作戰。
這又可以分為幾個逐步提升的層次，首先自保而後互助，再能協防。試想，一個能提供作戰熱食的鄉里支援編組，讓軍隊可以專注從事戰鬥任務，絕對比士兵自行野炊更具戰鬥效益。
當然這需要很大程度的政策支持，目前也還沒看到這樣的規劃。但凡是等待政府指導應該不是現代民主社會的靈魂，由人民帶動國家社會的發展才是民主最可貴之處。
不少鄉民提問，如果要加入黑熊學院，倒不如直接加入國軍行列。黑熊學院和國軍志願役的主要差異是什麼？如何定位黑熊學院對於台灣國防的意義？
這是我個人非常不願意但不得不說的部份。直接加入軍隊的確是一個選擇，但我國軍方有其歷史包袱與窠臼。尤其是陸軍在裝備與訓練上，長期與世界脫節。至今依然強調刺槍術重要性的軍隊，顯然很難說服老百姓這是一支現代化的部隊。在這樣的前提下，以當下台灣教育普及與資訊發達的程度來看，姑且不去比較黑熊學院與從軍的差異，從軍對於許多人來說本就不是很好的選擇。
台灣擁有很好的海空軍，這兩個軍種也有相對專業的培訓與發展機會；對於提升我國國防的能量有很大的幫助。但這兩個軍種也因為其專業性，投身志願役門檻也較高。在比較利益法則下，擁有相當程度專業的人民，可能也有更多元的職涯選擇。但是如果想要直接加強國防的戰力，參與海空軍的志願役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陸軍的部分，我認為陸軍自身還有非常大的檢討空間。
回到黑熊學院，這其實就是一個補充機制。正因為我們的國防建設還有嚴重的不足之處，例如陸軍的守舊落後、海空軍的比例佔整體仍低、國防主管機關對於全民參與有強烈且深植於基因的抗拒，這都會讓台灣在面臨未來戰爭風險時，把全體兩千三百萬的國民託付在僅僅二十餘萬軍隊的成敗之上，我想這是既不成比例又不負責任的思考方向。
誠如我個人一再強調的，真正能讓台灣立於不敗之地的，除了獨特的地理與經濟條件之外，更重要的是台灣人民必須對全世界展現反抗強權暴政的意志。黑熊勇士計畫要補足的不是台灣國防建設與軍事實力，而是透過全民的參與，讓全世界看見台灣的全民防衛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