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仁／疫情不利川普？美國大選的潛在變數是「通訊投票」
今年初爆發的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大流行，美國恰逢總統大選年，嚴重的疫情成為影響選情的黑天鵝事件。川普任內進行減稅，美國股市、就業都不錯，即便川普言行常引起爭論且內閣頻頻換人，但經濟表現原本讓他擁有很大的勝選連任優勢。
不過疫情讓這一切都改觀了，除了失業率暴增、經濟落入負成長，也帶來很大的民怨。美國主流媒體大力批判川普輕忽疫情，且為了解封重啟經濟，刻意貶低疫情嚴重性誤導民眾。
此外，川普本人作風對這樣的政治情勢也沒有幫助，在疫情期間本來就有許多民眾更為信任與指望科學專家提出解方，但川普卻屢次槓上美國防疫權威佛奇（Anthony Fauci），批評疾管局和食品藥物管理局等防疫業務單位，引發不尊重科學的指控。再加上白宮多次爆發群聚感染事件，連第一家庭都染疫，也強化川普政府防疫不力的印象。
川普流失女性與長者選票？
目前報導大多強調疫情如何打壞川普的選情，使得女性與長者的選票流失。女性對防疫的態度大多比男性謹慎，防疫不力、對感染風險魯莽以對的外界印象，使得川普的女性選民支持度雪上加霜。老年人感染COVID-19的重症率與死亡率都遠高於年輕人，也使得川普流失年長者選票，這點對佛羅里達州的選情可能造成相當大的影響。
佛州和紐約州一樣擁有29張選舉人票，僅次於加州和德州，是足以左右大選結果的關鍵搖擺州。川普的海湖莊園位於佛州，經常往佛州跑，且上次大選也拿下佛州。然而，氣候溫暖的佛州也是許多美國人退休選擇的居所，老齡人口比例甚高，疫情應對不佳讓川普在這個族群的選票流失，導致他在這個近年共和黨佔優勢的大州出現危機，民調一直維持百分之一左右的劣勢，和拜登的競爭呈現膠著狀態。
川普也知道疫情對他選情的不利影響，他的反應是加重對中國這個疫情源頭的抨擊力道，除了譴責中共初期隱瞞疫情導致全球大流行外，在軍事與外交上也採取各種強力反擊措施，包括加大科技戰的力道與更強力支持台灣。然而，美國大選結果向來主要受內政因素左右遠大於外交因素，川普高舉抗中大旗的選情加分效果似乎有限。那麼這場疫情將打垮川普選情而扭轉選舉結果嗎？
雖然主流媒體報導與各家民調結果看來似乎如此，但這裡還有重要變數，出在台灣人比較少注意到的一些技術性問題，卻可能減輕疫情對川普選情的負面影響，甚至導致選舉的翻盤。其中最重要的是通訊投票帶來的變數。
通訊投票：「裸票」是廢票
今年美國總統大選選情激烈，許多人提早投票，疫情更導致許多選民避免親身前往眾人排隊群聚的投票所投票，估計通訊投票的比例將會大增。一般觀察，民主黨選民採用郵寄投票的比例又顯著高於共和黨選民。
這現象除了顯示兩黨選民對疫情威脅的認知不同，也和兩黨政治人物的防疫政策與防疫態度相呼應：拜登於疫情高峰時常在家中遠距競選，即使在選戰白熱化的最後階段，他的競選活動也強調防疫的社交距離。川普則舉行大型造勢集會，群聚的選民大多沒戴口罩。既然有更多共和黨的選民沒在怕病毒，自然不會擔心親身前往投票。
然而通訊投票帶來許多變數，除了川普不斷質疑通訊投票可能作弊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眉眉角角的技術因素導致廢票率較高。例如，擁有20張選舉人票的賓夕法尼亞州，是足以決定此次總統大選結果的搖擺州，賓州的通訊投票要用兩個信封。之前選舉官員認為把選票直接放在郵寄信封，沒有使用內封的「裸票」（naked ballots）也算有效票，結果被告上法院。最近最高法院判決「裸票」是廢票，不能列入計算。
一般人寄信很少會用兩個信封，這個習慣性動作究竟會造成多少廢票呢？確切答案要等開票才知道，但有人估計這會造成數以萬計的廢票！若真如此恐怕對選舉結果造成影響。
郵件投遞的速度也會影響投票結果，在威斯康辛這個關鍵搖擺州，原本選舉官員認為只要郵戳是在投票日之前的選票都算，但最高法院判定，無法在選舉日之前寄達的選票都是廢票。由於疫情導致空白選票寄給選民，與選民將圈選好的選票回寄的投遞速度都大為減緩，此一判決將創造出大量廢票。
通訊投票對兩黨的影響
此外，之前川普任命的郵政總局局長以樽節為名所施行的郵務改革，使得信件投遞速度大為減慢，因此民主黨質疑川普有意藉此影響選情，而更添爭議。目前民主黨的因應之道是呼籲威斯康辛州選民親自遞送通訊選票到選務中心。但共和黨在這議題上也非通贏，在賓州和北卡這兩個搖擺州的最高法院判決，都支持選務當局延後通訊投票寄達的期限。
《經濟學人》的報導也指出，非白人的通訊投票被判定廢票的比例要高於白人，由於非白人族裔支持民主黨的比例較高，在衝高通訊投票的情況下，這點可能對民主黨造成不利。報導已經開始統計通訊投票的重要搖擺州北卡羅來納州為例，雖然歷年來廢票比率逐漸降低，但黑人與窮人因技術性錯誤投出廢票的比率，卻遠高於白人與有錢人；在2016年大選黑人選票佔通訊投票百分之十，卻佔廢票比率百分之18。
由於黑人是民主黨的基本盤，這樣的狀況對拜登比較不利。報導提到YouGov的民調顯示，這次大選民主黨支持者有百分之51很可能用通訊投票，但共和黨則只有百分之37，換算下來，因廢票而帶給川普的優勢可達到百分之0.4。《華爾街日報》與NBC的民調甚至顯示有百分之47的拜登選民想要通訊投票，只有百分之11的川普選民想這樣做。
通訊投票的廢票率除了可能左右搖擺州的選舉結果之外，對廢票的認定更可能引起選舉糾紛。美國這次大選雙方選民對立嚴重，選情也競爭激烈。美國複雜的投票系統出現紛爭的潛力甚大，如果通訊投票出現計票爭議，很可能會出現參選者不接受計票結果的情況。若雙方僵持不下就會訴諸司法訴訟解決。法院判決決定選舉結果，這點已有高爾與小布希佛州計票之爭的前車之鑑。因此選前雙方都已備妥律師團大軍，準備迎接很可能會來到的選舉訴訟。
美國法官乃至司法人員的任命都高度政治化，如果選舉出現僵局而走到訴諸法院這一步，結果可能對共和黨有利，因為近年來共和黨一直努力在聯邦法院安置立場保守的法官。這也是為何日前巴瑞特（Amy Barrett）的大法官任命案，會引起民主黨強烈的不滿，除了她強烈反墮胎與反對限制擁槍的立場之外，這次總統大選若出現紛爭，官司可能會打到最高法院。
事實上川普本人就曾說，這場選舉的結果最後可能會在最高法院解決，大法官有九名，如果有四名自由派對四名保守派，那就不妙了。在巴瑞特獲得任命之後，目前保守派大法官和自由派大法官人數呈六比三，局勢對共和黨極為有利。
大疫之年，禍福難料。疫情表面上對川普選情不利，但疫情衝高通訊投票的比例，說不定能為川普帶來逆轉勝。在這場緊張懸疑變數叢生的大選，此一通訊投票驚奇是否會發生？讓人引頸以待謎底的揭曉。
（原文授權轉載自「思想坦克Voicettank」，原標題為〈疫情是美國大選的決定性因素嗎？〉。）
- 文：李尚仁，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主要研究興趣是現代西方醫學史與科學史，尤其是英國熱帶醫學史與傳教醫療史，並致力推展西方醫學史的研究與教學。代表作是《帝國的醫師：萬巴德與英國熱帶醫學的創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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