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酒的迷思
yo,brother,聽過這個故事嗎?
神父有天看到小女孩在吃一種白色的香菸糖,她叼在嘴巴上,小小的腮幫子嚼呀嚼的,神父看了,走過去跟她說,
「欸,吃糖果會蛀牙喔.」
「可是我就想吃嘛」
小女孩撇撇嘴,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樣可不行.」
「為了妳的身體健康,以後你每吃一包糖我就要捏妳一下.」
「啥!」
她睜大眼睛,表示抗議,
「我是為妳好呀,蛀牙可是很痛的.」
小女孩低頭想了一下,捏了一下應該不打緊,而且自己的確吃太多糖了.
於是神父左捏捏,右捏捏,只要她吃一包,我就捏一下,小女孩的臉頰很軟,捏起來有種幸福的感覺,而且看她氣撲撲的樣子,比任何糖果都還要甘甜.
這一天,小女孩又偷偷從裙子拿出香菸糖了,她在角落裡偷偷品嘗著,一不小心,又被神父給發現.
「欸,妳又在吃糖囉!」
小女孩露出像是松鼠一樣的眼神,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了神父面前,
神父捏了她一下,發覺真是太舒服了,於是又捏了第二下,
「呀!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撫著臉頰,生氣的大叫,
「沒辦法,妳還是太愛吃糖了,以後要多捏幾下.」
神父說,小女孩氣極了,跳了起來,打了神父一個巴掌.
「妳怎麼這樣!我是為妳好呀!」
這下換神父撫著自己發燙的臉了.
你知道嗎?brother.
小女孩幹的真好.
在美國,曾經發生過威士忌暴動(Whiskey Rebellion),聯邦為了償還國家債務,因此擬定了一系列的稅法,財政部長漢彌爾頓,便將腦子動到了威士忌上.
作為一個財經專家,漢彌爾頓顯然知道「信用」的重要,他知道他們欠了法國、荷蘭,大筆的金錢,而這個國家一成立的時候,就已經破產了.
這個國家的國父們,傾向印大量貨幣來解決問題,但如此下去,只會造成通膨,美國人的存款將成為廢紙,於是他發行了美元,造了一個旋轉門,用新債來解決舊債,並開始向美國人抽稅.
他選擇了威士忌,因為他覺得這比較好抽,酒一向是萬惡的根源,為了讓人民擺脫酒精的罪惡,矯正他們的不良習慣,政府抽稅是為了要幫助他們戒酒.
沒多久,居住在西部賓州的人民便開始暴動,華盛頓於是帶了萬民士兵教訓了這些酒鬼,整整萬名士兵!還是由美國國父親征,他打美國獨立戰爭的時候,還沒有統帥過這麼多的人.
華盛頓沒多久就掌握了情勢,兵不血刃的收復了賓州,一路上幾乎沒受到任何抵擋--也許是那些暴民被國父的天威所震懾.華盛頓風光的捉了幾個叛亂分子,判處兩個人死刑,然後赦免他們,他說他們只是一群「瘋子和傻瓜」.
這泡在威士忌酒桶的喜劇,沒多久就被打開了,人們發現裡頭釀的可能不是小麥,而是他們曾經倒在海裡頭的茶葉,裡頭裝的並不是醉醺醺的瘋子和傻瓜,而是自由之子.
西部賓州一直住著窮苦的美國人,威士忌就是他們的貨幣,他們空空如也的口袋,只裝著野蠻和勇氣,他們是拓荒者,而他們要開拓的那一片地方,連水都可能是有毒的.
威士忌稅當然不只課賓州,事實上,華盛頓本人就有一座大酒廠,他擁有先進的設備和大量的奴隸,可以替他製酒,當黃澄澄的裸麥和玉米,被磨碎以後散發香味,泡在熱水中,靜靜的發酵,從青褐色的器皿中,蒸餾出擁有美好味道的新酒.
那是源源不絕的瓊漿玉液,其量和質是尋常農家無法比擬的,那是被馴服的味道,所以,有許多大酒商同樣支持這樣的稅,驅除了野狼以後,毛茸茸的胖綿羊會更有好價錢.
但他們是野狼嗎?或許是吧,但神父認為,應該比較像是蜜獾,世上最無所畏懼的動物,他們將稅官的頭上插著羽毛,塗滿油蜜綁在樹上,穿著女生的裙子嘻笑離去,但一方面又哀悼死去的同伴,他的名字叫麥克.米蘭,在哀傷又憤怒的喪禮上,人們抬著他的棺木,這份棺木的重量並不是一桶威士忌而已,他也是獨立戰爭的英雄,和華盛頓一樣的.
如果你不惹蜜獾的話,蜜獾也不會惹你,生起氣來的蜜獾會對抗獅子和毒蛇,特別是,在捍衛他們同伴的時候,但你可以發現一些不同於憤怒的足跡,那就是節制,在匹茲堡的遊行中,人們攻陷了郵局,目的是為了取出檢舉他們的信件,而始作俑者最終被驅逐出去,至少他們還留有生命.
麥克米蘭之死,是因為在交火的時候,他發現對方舉了白旗,所以示意大家停火,自己走上前查看,沒想到卻冷不防的被射殺,你會發現他們莫名的死了很多同伴,但群眾裡,有一些理智的聲音一直在悄悄的整理情感,包括讓敵方的婦女先平安的離去,包括在遊行時,減少破壞的行動,偌大的人群最終只燒了一間穀倉,那屬於攻擊他們的敵人所有.
大部分的時間他們專注在他們的遊行,這或許是公民不服從的雛型,因此,越來越多人加入他們,儘管他們沒有蒸餾器也非製酒的人,但他們同樣貧苦.
所以事實的真相是,他們不是瘋子也不是笨蛋,威士忌酒稅實行的時候,其他州的人也根本沒有繳納,因為沒人想要當稅官,也沒有人反抗,因為法官根本不想審判他們,但是賓州的有願意收稅的稅官,他們驅逐他們,然後被派兵攻打.
而華盛頓的兵是強制徵來的,沒有人自願去攻打同伴,所以在東部徵兵的時候,也一邊被反抗著,而華盛頓來到賓州的時候,西部的人也懷抱同樣的意志,他們早已釋出了相關的訊息,所以那些部隊到來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只有被風吹起的乾稻草堆,在烈陽下面,他們呆呆的佇立著,並且感到口渴.
所以他們就付錢買西部的威士忌來喝.
yo,brother,是這樣的,如果你想索求些什麼的時候,最好先省視人心.
特別是那人心中的不平之處,任憑你有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應該避免「懲罰稅」.並不是一收稅就等於是懲罰,政府和人民,是互相對立,但又共生的存在,政府從人民的身上,索取資源,再用那些資源去做有利於更多人的事,或解決問題.
因此,這錢,就跟保護費一樣,就跟標會仔感況,並不能論斷這有「百分之百的正當性」,當一但如此的時候,就會使政府和人民進入幽谷,所謂的共生結構,就會被破壞.
無限上綱.
螞蟻和蚜蟲,是互相依偎的存在,螞蟻騷擾蚜蟲,敦使其擠出奶露,在冬天時,甚至會把蚜蟲搬到巢穴裡度過寒冷,如果螞蟻只領奶而不幹事,蚜蟲就會消亡,到時螞蟻就沒奶可以喝了.
而擠了過度的奶,蚜蟲亦會不堪負荷,一隻蚜蟲分泌的奶露是有限的,如此還要去戳弄牠,從乾癟的肚子裡,硬擠出些什麼東西來,那可就別怪蚜蟲開始分泌芥子油了.
而人之奶除了稅金,亦包含了靈魂,懲罰稅的意義在於,佔取了所謂百分之百的正當性,亦縮限了靈魂意志的選擇.
那意味著人將走投無路,因為我是百分之百對的,所以便能予取予求,這種制裁或神懲的心境,除了錢被拿走,自尊亦被剝奪,就好像手指著你,「you are bad guy」你繳納了稅金,除了不知道要繳多少,還不容許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範馬勇次郎說,「毒也要吃,營養也要吃.」(毒も喰らう 栄養も喰らう)只吃對健康好的東西,不能說是健全的,所以人呼吸純氧等同於呼吸劇毒,除了使體內的酶失去活性,腦、身體、神經,都會一步步的被切斷、破壞,原因很簡單,人的身體生下來,就不是吸收百分之百純氧的存在,毒之所以為毒,是因為過量,而在某些情況下,這些不好的,維持少量會是好的存在.
以人體內的幽門螺旋桿菌來說,他普遍寄宿在胃裡頭,而且好發於東方人,這種菌菌會破壞胃的黏膜,導致胃潰瘍的產生,但一方面又會降低胃酸.
如果殺死這種細菌,可以治療胃潰瘍,但如果把這種菌菌全都殺光光,則反而會導致胃食道逆流,因為胃酸過多而缺少抑制,到時候,像麻梨子一樣做瑜珈時出事,那可就麻煩了.
幽門螺旋桿菌據說還可以減肥,他會使人產生較少的飢餓感,同時也減少氣喘的產生,東方人較少肥胖,西方人胖子較多,是因為這種菌菌的關係,開發中國家擁有這種菌菌較多,已開發國家較少,這或許和衛生習慣和抗生素的使用有關聯,不過,這也導致了不同疾病的產生,食道癌、胃食道逆流成為了文明病,胖子好發於現代,仔細看看,十幾年前,根本沒什麼胃食道逆流的廣告.
事實上,幽門螺旋桿菌寄宿在人體中已達千年,也許從我們還是小baby的時候就已開始互相感染,很難論斷他是好是壞--至少他不是百分之百的壞人.
在威士忌暴動的故事當中,我們當然可以指稱他們是一群醉鬼,可他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他們付出較大的勞力,對付奸險的環境,然後他們普遍沒什麼錢,沒什麼上流社會的娛樂,酒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可以幫他們面對未知的明天,他帶來的效用或許是,精神上的,社交上的,經濟上的,課這種稅,還要嘲笑他們,那就是在縮限他們的選擇,也許酒應該消失,成為奢侈品,但至少不是現在,至少等那一片荒地都開墾完,他們可以平靜的圍在一起大嚼火雞而不是肉乾,然後印地安人的箭矢不會射在他們餐桌上.
人的自由選擇是天生的,人的公平判斷,亦是內建的,做選擇的當下,是一種自由,而做了選擇以後,追求自由的這股願望,仍在,那就是我們是否能確保這條路能一直自由的走下去,前者顯而易見,後者卻沒啥人注意,當你進入第二段路,那才是真正顛簸的地方,通常在你走了很久以後,才有人跳了出來,say,「你走的不對」.
這時候,你可得驚懼了,第一,他們通常不會考慮你的處境,而是考慮自己認知的經驗,第二,當他們自動爬到了百分之百正當性的高台上,那就會是一場災難.
當你走這條路習慣了,這意味著你很難馬上改變,而這條路,是被允許的,所以你行之有年.
至少,你有兩分道理,可以不用自卑的看著地上的石頭.
當有人說他是百分之百對的時候,那意味著你那兩分道理,也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說,你走過的足跡全是錯的.
你可以選擇不走,或繼續走下去,看起來給你選擇,但其實沒有,你不走了,就等同於屈服,追求自由的那一塊靈魂,受到了損傷,你選擇繼續走下去,那條路已經不太平靜.
你必須通過「笨蛋」這個路障,「邪惡」這個路障,「不要臉」這個路障,然後,各種別有所圖的人出現了,「既然是笨蛋的話,幹什麼都沒關係吧」、「如果是邪惡的話,對他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吧」、「反正都不要臉了,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懲罰稅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使人失去下限,我們繳所得稅,繳房屋稅,繳遺產稅,繳了可以買到一些自由,得到一點證明,描述自己的貢獻,懲罰稅則無,有的話也被當作沒有,因為被懲罰,本身就是可恥的,拿這些錢來貢獻國家,反而是在替他們減輕罪行.
這世上最悲哀的奉獻,就是快樂王子式的.
快樂王子被叼去寶石眼睛,象牙嘴唇,每一吋黃金皮膚,瞎了眼,無法說話,也耐不住寒冬,還要跟大家說一聲,「謝謝你啊」
而華盛頓在說謊.
沒錯,誠實的華盛頓,砍倒櫻桃樹的華盛頓,華盛頓說了謊,而且還一個接著一個,用一個謊圓另一個謊,所以傑佛遜如此批評他,
「他們宣稱這是一場叛亂,被公告於世,被派兵討伐,卻始終沒被找到.」
在三島由紀夫的「不道德教育講座」中,曾經如此形容謊言,他認為艘年們嚷著「大人們都是騙子!」但其實他們也是相同的份量,大人們欺騙別人,欺騙社會,孩子們欺騙了自己,明明心裡喜歡,還要說討厭,明明沒什麼自信,卻還要假裝自己什麼都敢去做--很難說哪一個比較危險,明明三分的話,硬要說成八分,九分,十分,然後真的去做了,還自以為是誠實的,於是玻璃一個接著一個打破,只為了向別人說明他是一個敢打破玻璃的人.
於是,我們看到一個胖子走在路上,一個人說,「他有點胖」另一個人說,「你這樣說很不厚道,他並不胖.」接著,第三個人憤怒的說,「你這個假掰的人,他媽的他就是個胖子,而且胖的像隻豬!」
那麼,是誰在說謊呢?
得依據事實而定,而事實上那人確實胖了點,但也沒胖到像隻豬的地步,我們通常讚許第三個人很「真」,說出別人不敢說的話,這又是在說謊了,這三個人是不是都想說胖豬,有待商榷,當他批判別人假掰的時候,事實上也在假定他人的意志,如果他是因為第二個人的話語,而故意說他胖的像隻豬,
「真」在哪裡?
根本假掰到極點.
但是說別人胖豬是很有趣的,這會使話語產生了力量,讓其他人動搖,如果他是種幽默,那饒富趣味,至少別人知道那是謊言,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一個放大了某些特質,而用意在調侃對方的產物,但如果當真,把謊言作為真實.
「胖豬!」
「你就是個胖豬!」
第三個人回頭看了左邊的人,又看了右邊的人,
「對,你是個死胖豬!」
明明是謊言的東西,變成了真實,這下子,那個被說是胖豬的人,撲撲窣窣的流下淚來,這就是懲罰了.
「說你是胖豬,你就是胖豬!」
「我說實話有錯嗎?大家都說你是胖豬阿?」
「哭什麼?想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依據」消失了,「目的」浮現,謊言之所以為謊言,就在於「違心」或「違實」,所以三島儘管對於說謊不置可否,但他的結論是,「必須成為一個不受既定體制框束的誠實者才行!」
華盛頓到最後都沒有說實話,他說,那些人是頭腦簡單的傻瓜,神智不清的瘋子,或許是一種善意的謊言,讓他們有脫罪的理由,但是,他們之所以有罪,是因為他說了一個更大的謊,
「這是破壞社會和平和秩序的煽動者引起的暴亂!」
當然,那些暴動的人們也說了謊,他們說要引進羅伯斯比爾的斷頭台,說要脫離美國,但根本沒有.
威士忌酒稅不久就被廢除了,動員軍隊製造的社會成本,擴大了財政漏洞,華盛頓後期的政治生涯,在小報的攻訐聲度過,他的同伴們懷疑他是否會走向獨裁,最後導致了美國兩黨政治的產生.
政府或許會有難免動用懲罰稅的時候,但須注意節制,如果對象是一群選擇性就極少的人,社會的底層分子,那得考量他們的背景和原因,至少得進行充分的說明.
一句「你有罪」就帶過,那樣是不行的,不過是在販賣贖罪卷,起一座他們進不去的,教堂,唱一首他們不明白的奇恩異典,而不幸的氛圍,容易蔓延.
到頭來就算達成了目的,也會在其他地方形成損傷,這股隱形的缺口,容易付出更多的代價.
華盛頓雖然是在維持社會的穩定,可這穩定,並不只是表面上的,在那巨大階層落差之下,是錯綜複雜的人心,寧願有明確的回饋,清楚的溝通,平靜的撫平,也不會是驟然下一場雨.
然後被雨淋的,始終是同一群.
是的,他們很笨,拿起滿是破洞的傘,矗立在雨中,渾身濕淋淋的.
那麼,連那把傘都要拿走的人呢?
可說是無可救藥的笨蛋了.
那破傘象徵的不只是傘,而是傘下自己所揀選的容身之地.
而人活在這世上,無非就是求一席容身之地,
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夜中,也要劃起一根火柴,訴說願望.
火熄滅了,火柴頭掉在地上,你說,那有什麼呢?
那有手指的顏色,朦朧的倒影,幾秒鐘的溫度,
那就是這樣了,
那就是所謂的,
存在的證明了,
tomo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