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礙者的同婚課題:當你的權利不再是你的權利 | 易君珊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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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礙者的同婚課題:當你的權利不再是你的權利

Vincent(左)和我一起拿著手工剪製的不織布布條,寫著大大的「殘酷兒 Vincent 加油」!並加上輪椅標誌搭配彩虹飛輪。輪椅標誌的兩手分別是男女性別符號。 圖/作者提供
Vincent(左)和我一起拿著手工剪製的不織布布條,寫著大大的「殘酷兒 Vincent 加油」!並加上輪椅標誌搭配彩虹飛輪。輪椅標誌的兩手分別是男女性別符號。 圖/作者提供

我是在12年前認識肢障者也是同志的Vincent黃智堅的,當時障礙圈很少有人是出櫃同志的身份,而障礙權利運動也不像這幾年有較積極的集體行動。

Vincent和我分享在同志圈學習權利意識的經歷,但他身為唯一或唯二正式出櫃的身障同志,不免孤單。我則分享長期受到美國障礙文化圈的啟發,讓我對障礙身份充滿力量,但回到台灣後,我原以為可以「回家」了,卻發現台灣社會仍習慣把障礙者視為「病人」或「救助對象」,這給我很大的文化衝擊。後來,我們成為彼此議題的倡議夥伴,我提議組「殘酷兒」1的隊伍和Vincent一起在同志遊行中現身,希望藉此呼喚還沒出櫃的「殘酷兒」,讓她/他們知道,我們與妳/你們同在。

晃眼12年,現在殘酷兒社團固定有50多位成員會定期辦聚會,每年同志驕傲遊行也一定都有「殘酷兒」和異性戀身心障礙者的盟友(allies)的隊伍。

此外,現在的障礙權利倡議社團不時會有人轉貼社會福利、平權政策與相關新聞,但婚姻平權的討論卻鮮少被提起。日前挺同婚的貼文出現,有障礙者回應: 「同性戀和身心障礙是不一樣的,幹嘛混為一談?」、「(障礙者自己)都爭取不完了,還管同婚!」甚至還有「障礙圈沒有同志啦!」等等說法。

我不禁納悶,難道同性戀的基因如此優秀,都有特異功能、不會受傷也不會老化失能? 平常積極吶喊「身心障礙者也是人,也要權利」的障礙者,這時卻對另一弱勢族群應有的權利嗤之以鼻。爭取「平權」的道路上,原來還是有分別性和排他性的。

身心障礙和同志本是同路人

身心障礙和同志社群真的八竿子打不著嗎?面對同樣「都是人」的人權議題,反同婚的障礙者們,真的天真地以為健全主義(ableism) 的歧視心態只針對身心障礙者?健全主義不只對身心障礙者有偏見,也深深影響恐同者看同志的方式——他們認為同志是病態的。

過去具有同性戀傾向的人被視為精神疾病患者,也就是身心障礙的一份子。美國精神醫學學會在1973年才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中移除,不再視同性戀為「病人」。現在大多數人雖不會把「同志」和身心障礙聯想在一起,但恐同者的內心依然會把「病人」、「不正常」的標籤貼在同志身上。

例如,許多宗教團體試圖透過「性傾向扭轉治療」(conversion therapy),強調把同志扭轉成「正常人」的必要性。想想,日常生活中,身心障礙者是不是也常遇到醫療人員、師長、宗教、政策……等,要來矯正、治療我們?但障礙者和同志一樣,遇到很多的不公平待遇卻都來自於社會環境中給的阻礙和歧視態度。換句話說,障礙者和同志都是在健全主義之下求生存、共患難的同路人!

2017的台灣同志遊行,各公民團體組成「障嘆Seafood掃礙大隊」共同參與。 圖/Vincent提供
2017的台灣同志遊行,各公民團體組成「障嘆Seafood掃礙大隊」共同參與。 圖/Vincent提供

假愛之名給同志專法

台灣社會習慣用「愛心」來包裝弱勢者的人權與需求,凡是障礙者用的吃的穿的,都無一倖免。如,障礙者使用的悠遊卡叫「愛心卡」、大眾交通運輸工具的座位叫「博愛座」、捷運電梯宣導禮讓給障礙者的口號是「門內是有需要的人,門外是有愛心的人」。上述例子可見,口頭上說是要把「愛」給障礙者( 但明明是障礙者的基本權利),但主角都不是障礙者!這以「愛」為名的命名政治,重點皆在彰顯健全主義社會的「功德心」。

當同性婚姻入民法的訴求以愛為核心,就如異性戀者的婚姻的愛是一樣的;但這時恐同者卻拒絕用「愛」成全同婚。一支專法派的廣告説:

我支持你,所以我希望用專法來保護你……我們彼此相愛,只希望我的立場能讓你明白。

同樣的模式,恐同者口裡說支持、說相愛,但專法從來都不是同志團體要的「保護」(婚權明明是同志身為人的權利)。同婚立專法的例子可見又是假愛心、真歧視。

障礙者發現了嗎?我們和同志的「身心異樣」對主流社會的人來說,都是「不合格」的,所以都只配得上「專法?」原來,台灣社會的「愛」是有條件的,而愛的規則更是以「健全」與「異性戀」為出發來操作的。

身障、同志、標籤與地位

護家盟的異性戀肢障者表示

身障者獲得社會認同與地位本來就已不易,一出錯則更容易淪為弱勢,一旦身障者沾上同志議題,會被社會貼標籤或聯想,則身份更低下。

異性戀的恐同障礙者,你知道台灣社會依然有很多人無法接受你身心的異樣:有人會嫌棄你坐輪椅、拿拐杖會擋到其他人;有人咬定你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麼壞事,這輩子變障礙者就是報應;有人會懷疑你是否有性慾、有沒有結婚、生小孩的能力;有人會質疑你的工作能力和智力;也會有人遇到你就開始要為你禱告或念經。若你今天是異性戀的障礙者,你的異性戀傾向也不是加分題、不會讓你有機會晉升「正常人」階級。這不是電玩遊戲。只要這個社會上對弱勢的歧視與偏見仍在,不管是針對哪個族群,你我身上的標籤撕也撕不掉。

婚姻平權的訴求並未強迫你要喜歡同性戀,也沒有逼你要變成殘酷兒或是和同性結婚。你可以不接受同性戀,但當你自己享有婚權時,你不該以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來否定另一個人的權利。就像許多人看不起障礙者,但我們障礙者的權利不應該輕易被否定。

你的權利不是你的權利

異性戀的恐同障礙者,要和同志劃清界線的那一刀,真的不會讓你從此和污名撇清關係。砍斷後所顯露出來的,不會是你自保的慶幸,而是你對自身人權的鄙視。

事實上,同理心的培養沒有這麼簡單。你若無法同理同志,沒關係,但你可以回想每當你受到他人歧視時,自己內心的委屈和大喊「不公平啦」的怒氣。帶著這樣的憤怒,也許你可以從反歧視的角度和同志站/坐(輪椅)在同個陣線上。

身心障礙者們,11月24日,除了是檢測各地方投票所的軟硬體空間與設備是否有無障礙外,也請想像,下回若換成要公審身心障礙者的權利時,或許你發現自己的權利竟是你無法作主的;因為這社會不把你當「正常人」,一切都掌握在其他「健全人」手中。

而你會希望別人如何看待你?是把你當完整的人、並尊重你的權利,還是在投票紙上的框框裡蓋印「不同意」呢?

圖為1990年代美國身心障礙權利倡議者街頭遊行畫面。遊行者大多為輪椅使用者,布條上寫著金博士的名言:「任何地方的不公義,都會威脅到各處的公義」。 圖/Tom Olin
圖為1990年代美國身心障礙權利倡議者街頭遊行畫面。遊行者大多為輪椅使用者,布條上寫著金博士的名言:「任何地方的不公義,都會威脅到各處的公義」。 圖/Tom Olin

  • 「殘酷兒」當年的隊呼是:殘障+酷兒,一點都不殘酷!是好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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