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奇隊「驕傲之夜」成公關災難：商業利益與進步價值只能二選一？

過去這幾個禮拜，美國職棒大聯盟的人氣球隊洛杉磯道奇成為新聞輿論的一大焦點。對這支常常登上全國轉播舞台的2020年冠軍隊伍來說，受到關注一點都不稀奇。不過這次的狀況和以往有所不同。因為讓道奇隊受到矚目的原因，來自於一場同志「驕傲月」活動引起的公關災難。

近年每到6月，除了世界許多地方舉辦的大大小小驕傲月活動，彰顯LGBTQ+社群自我認同及社會對他們的支持外，因為看上LGBTQ+社群的消費潛力，企業也跟著大行「粉紅商機」，因應驕傲月所推出的主題商品、行銷活動也是絡繹不絕。不過由於現階段許多國家、群體仍舊基於不同價值、信仰拒絕接納LGBTQ+社群，這類商品和活動也時常成為衝突的焦點，而這次則發生在道奇隊6月16日將舉辦的「驕傲之夜」球賽主題日。

道奇驕傲之夜爭議始末

事實上，今年大聯盟30支球隊中，除了保守的德州遊騎兵隊仍不願對LGBTQ+社群公開表達支持，其餘的29支球隊在賽季中都安排了支持LGBTQ+社群的球賽主題日。由於球賽一般在晚間開打，這些球隊的主題日多數又選擇在具有象徵意義的6月舉辦，所以活動大都以「驕傲之夜」（Pride Night）命名。

當然，也有一些球隊別具巧思，像是聖地牙哥教士隊4月舉辦的"Out at the Park"和華盛頓國民隊已經有17年歷史的"Night Out"，都用了Out這個跟「出櫃」有雙關意義的字做為活動名稱。驕傲之夜跟其他的球賽主題日一樣，球隊會在賽前、賽後規劃一些主題活動，這點台灣的棒球迷應該不陌生。主題日的套票通常也會搭配一些主題商品銷售，例如有彩虹旗意象的球帽、球衣。

道奇隊今年迎來驕傲之夜主題日的十週年，本來是件值得慶祝的大事，沒想到卻變了調。球團原先規劃在驕傲之夜邀請在地的LGBTQ+慈善團體「無盡放縱姐妹會」（Sisters of Perpetual Indulgence，簡稱姐妹會）洛杉磯分會出席今年的驕傲之夜，並預計頒發「社區英雄獎」給姐妹會，表彰他們對在地社區的貢獻。

發源自舊金山的姐妹會長期以來有一個知名的特色，就是變裝修女的表演。他們藉由這類表演諷刺主流社會道德價值觀的偽善，消解LGBTQ+社群遭受的罪惡感和汙名。也因為這個特點，讓姐妹會成為部分保守人士的眼中釘，甚至指控他們是仇恨團體、反教會組織，這也成為這次爭議事件的遠因。

反同立場明確的共和黨佛羅里達州參議員魯比歐（Marco Rubio）在5月15日寄信給大聯盟主席施壓，指控道奇隊頒獎給姐妹會的做法褻瀆基督宗教，違背信靠上帝的國家價值。隔天保守派團體CatholicVote也發公開信給道奇球團，要求他們取消對姐妹會的邀請和頒獎，讓道奇隊籌辦中的驕傲之夜一躍成為爭議的新聞事件。

隨後道奇隊發出聲明，表示為了避免有人因為姊妹們參與驕傲之夜感到被冒犯，也為了不讓驕傲之夜活動多年來的成果受到損害，決定將姐妹會從邀請名單中移除。這樣的決定馬上讓道奇隊受到LGBTQ+社群的抨擊，質疑道奇隊舉辦驕傲之夜的誠意，其實只是為了賺他們的錢。包括舉辦洛杉磯同志遊行的LA Pride等團體都表態抵制道奇隊的驕傲之夜，姐妹會舊金山分會也發聲表達對道奇隊的憤怒，指球團的做法是「屈服於對同志、女性及少數族裔等社群發出仇恨、扭曲言論的群體」。

先後得罪了保守派和LGBTQ+社群後，道奇隊的決策出現了「髮夾彎」，5月22日球團發聲明將重新邀請姐妹會出席驕傲之夜，並對LGBTQ+社群道歉。雖然獲得LGBTQ+社群的諒解。不過爭議沒有因此落幕，美國前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也搭上這波爭議熱潮，在宣布投入共和黨總統初選前，在推特上要求大聯盟和道奇隊向天主教徒道歉。全美天主教聯盟（Catholic League）也在電台買廣告號召群眾抵制道奇隊的驕傲之夜主題日，包括道奇隊陣中王牌準名人堂投手柯蕭（Clayton Kershaw）等幾名不同球隊球員也表態不支持道奇隊邀請姐妹會的做法。

在商業和價值倡議中進退維谷

道奇隊面對的情況並非特例，同樣是職業運動的驕傲之夜活動，今年年初北美職業冰球聯盟（NHL）就有多支球隊的球員拒絕穿著帶有彩虹旗的驕傲之夜主題球衣，費城飛人陣中俄羅斯後衛普羅沃羅夫（Ivan Provorov）更直接缺席了驕傲之夜的賽前熱身；去年大聯盟的坦帕灣光芒隊也有多名投手因為反同立場在驕傲之夜當天拒絕穿戴有彩虹旗的球帽、球衣也引起爭議。

這類爭議事件部分原因跟美國反同保守勢力的故態復萌有關，例如光芒隊所在的佛羅里達州就在去年通過了禁止學校提供性取向和性別認同教育的《不說同性戀法案》（Don't Say Gay Bill）。事實上，並非所有的天主教徒、教會成員都反對道奇隊邀請姐妹會的做法。例如一名長期協助天主教LGBTQ+社群的修女，就發表公開信表示，雖然他也對姐妹會的表演形式感到不舒服，但不認為該因此否定姐妹會對社區的奉獻，因此他支持道奇隊頒獎給姐妹會的做法。

回顧道奇隊過往的歷史，他們曾是讓首位非裔美籍球員傑基．羅賓森（Jackie Robinson）踏上大聯盟賽場的那支球隊，而十年前在驕傲之夜主題日還未普及的情況下，道奇隊也勇於跨出第一步，舉辦驕傲之夜活動。相形之下，這次道奇隊自己釀成的公關災難，顯現在進步價值之上，不要得罪任何客戶才是經營這支職業球隊的古根漢集團的最高判準。

從道奇的爭議事件，能明顯的看出同樣生長在社會的運動賽場也是價值角力的場域，特別是在鎂光燈注視下的職業運動。雖然台灣職業運動賽事仍在「政治歸政治，體育歸體育」的保守心態下裹足不前，球團、球員也鮮少針對公共議題發表看法和主張。不過「不說」也是一種表態，或許我們也該思索，除了談產業化、獲利之外，能不能讓運動成為帶動社會進步的一股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