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昱賢／露西法案在台灣（一）：立法禁止寵物買賣有用嗎？
英國在2018年10月正式通過未滿8週大幼犬貓的禁售令，並預計在2019年通過禁止第三方販售6個月以下幼犬貓、購買只能找繁殖者的法令，引起廣泛討論。
為了解這一系列被稱為「露西法案」的措施是否也能在台灣推行，挺挺網絡社會企業於2019年3月17日舉辦「推動台版露西法案研討會」，邀請動保團體、寵物業者、育種者及政府單位分享看法。
動物當代思潮將研討會內容整理為制度面、產業面及非政府組織（NGO）觀點，本文為系列第一篇，由制度面來看「露西法案在台灣」。
困境：民眾仍有買賣寵物的需求
英國即將通過著名的「露西法案」，明確禁止第三方經銷商販賣出生未滿6個月的小狗小貓，合法寵物繁殖場必須直接面對消費者，藉以建立透明的監督機制。
消息傳出之後，各地動保團體與政府開始討論該政策的可行性，台灣也陸續有聲音希望政府將露西法案納入討論。然而，寵物議題作為一個「道德性政策」，在討論時也有許多道德性因素摻入其中，使得討論更為複雜且需要溝通。
「道德性政策」由美國公共政策學者梅爾（Kenneth J. Meier）提出，梅爾將道德性政策定義為：「至少有一個政策倡議的團體，認為這個議題是道德或罪惡的，並且利用道德訴求來倡議該政策」。
台灣動保學者吳宗憲在研究1中指出，台灣的寵物議題屬於道德性政策，迥異於傳統的公共政策類型。吳宗憲分析了現今的寵物議題現況，某些動保團體為了吸引民眾注意，會透過媒體公佈「動物受虐」的畫面來引起同情，希望藉此製造民意輿論對立法者施壓，雖然短期間民眾支持度看似提高了，但其實多數人對於動保議題的認識仍不夠深入，願意實際付出行動的意願也有限。
2011年的一項民意調查研究2就佐證了這樣的分析，有相當高比例的民眾支持推動寵物業管制政策、領養代替購買、改善收容所的收容狀況等政策，但如果因此需要增加稅收，民眾的意願便大幅滑落。
在推動台版露西法案研討會中，中華民國寵物商業同業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長張靖霖指出，現階段民眾購買寵物犬的需求一直存在；而發起倡議的挺挺網絡社會企業創辦人劉偉蘋則坦言，完全杜絕買賣是幾乎不可能的，她認為若要推動台版露西法案，方向應該是寵物業透明化。
立法禁止非根本之道
面對道德性政策的相關法案時，立法委員可能因為民眾的情緒高漲而立下標準過高的法律，導致政府官員在執行時遇到相當多困難，像是寵物登記沒落實、地方稽查人員人手不足等問題。因此，道德性政策的難題，並不是法律標準提高就得以解決。即便通過「台版露西法案」，民眾的購買需求仍存在，官員的執行權力仍然不足。
舉例來說，會選擇購買犬貓的族群普遍偏好幼犬貓，加上台灣民眾尚未具備足夠的購買責任意識，且家庭繁殖狀況仍普遍，如果這時直接要求寵物店禁售6個月大以下的幼犬貓，是否會導致民眾轉向透過地下管道購買？屆時政府是否有足夠的人手進行查緝？直接立法禁止，是否反而讓本來可以管理的現況變得失控？
那麼道德性政策該如何解決呢？在研討會中，吳宗憲建議，除了在討論時盡量「去道德化」、避免被情緒左右之外，更需要由「沒有利害相關的關係人」來搭建平台，以避免討論時引起利害衝突。
縱使動保團體與寵物業在這次研討會中尚未取得共識，露西法案依然開啟了台灣第一次以「去道德化」為軸的相關討論，讓雙方得以充分了解彼此的立場。張靖霖也表示，雖然與多數動保團體立場不同，但他贊同這樣互相討論的模式，如此才有下一次溝通的可能。
先從「消費者教育」開始
研討會中除了討論露西法案外，與會的團體及、民意代表也提出其他可努力的方向。
參與研討會的高雄市議員林于凱表示，以台灣現況來說，要訂定露西法案的難度很高，但他建議可以先從消費者的角度，來促進「繁殖場照顧品質提升」，由寵物商業同業公會推動繁殖場的分級認證，並透過第三方評鑑，建立透明、可供檢視的優質繁殖場標章。
林于凱目前正在積極推動高雄市相關的動保教育，他認為現階段來說，飼主的動保意識比起法案的推動更為重要，應該從民眾的動保教育、消費意識開始做起，讓消費者的力量協助整體寵物繁殖業的提升。
對此，身在第一線的公務員心有戚戚焉，台中市動保處秘書姜淑芳就指出，台中市動保處現在的做法是積極輔導私人繁殖場與寵物店，進行貓狗的送養，在送養的過程中教育民眾。她認為若要推動露西法案，應當先落實加強台灣民眾的動保意識，再逐步找出業者與動保團體都能接受的方案。
除了基本的動保意識之外，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副執行長陳玉敏補充，「知情權」也相當重要，以露西法案的倡議脈絡來說，消費者必須去了解所購買犬隻的社會互動經歷、離巢經驗、其母犬與父犬的健康資訊、母犬是剖腹產還是自然產等，亦即每一隻狗都要有「履歷」，讓消費者完全有知情權。
陳玉敏說，寵物業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她也認同，就算禁止第三方交易幼犬貓的台版露西法案通過，也不代表系統內的問題就會被解決。因為民眾對品種犬貓的喜好，才是繁殖買賣業得以繼續存在的主因。
她要問消費者及業者，是否願意一起設計一個好的社會系統？讓雙方都可以是所謂的第一方，對於購買及販售的動物有足夠的責任意識，她說：「每一個人都開始改變，才有可能改變整個系統。」
▲ 點圖前往活動頁
- 吳宗憲，2012，《道德政策理論之應用：台灣寵物業管理政策之個案研究》。
- 吳宗憲、黃建皓，2011，《是民眾的「道德」才造成流浪動物的悲歌？——台南市流浪動物政策的政治可行性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