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死亡天使」再現?令人傻眼的中國基因編輯嬰兒 | 蔣維倫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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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死亡天使」再現?令人傻眼的中國基因編輯嬰兒

中國南方科技大學賀建奎。 圖/美聯社
中國南方科技大學賀建奎。 圖/美聯社

我和妹妹被關在木籠裡,納粹反覆地在我的腿上割去一點肉,或在妹妹的脊髓裡注射液體,整整一年。
——大屠殺倖存者

11月26日上午,震驚科學界的報導出現了:中國南方科技大學的賀建奎宣稱,史上第一對經過基因編輯的嬰兒,露露和娜娜誕生了!

此消息一出,不僅科學社群譁然,輿論更是大肆批評,中國官方雖然一開始態度低調曖昧,但見風向不對後,也表達反對立場並展開作為。而賀建奎如此這麼「瘋狂」的人體實驗圖的是什麼?是人類免受疾病侵擾的福祉?還是僅是個人歷史定位?這些憤怒唯一的共識或許是:為什麼要拿嬰兒做實驗?

露露和娜娜身上,發生什麼事?

她們還是胚胎時,賀建奎在她們身上用了基因剪輯技術(CRISPR/Cas9),剪輯特定基因,將愛滋病毒感染細胞過程裡,會用到的膜蛋白(CCR5)基因改造,因此宣稱這對經過改造的嬰兒,將對愛滋病免疫。

這消息引爆了全球科學界極大的反彈,甚至用「極度不幸」(profoundly unfortunate)形容發生在這對嬰兒身上的事。

為什麼科學界反彈這麼大?因為這實驗透露出了三個訊息,顯示了賀建奎對人命或道德毫不在乎、極為可議的道德觀:

  1. 嬰兒就是隻白老鼠而已:這對嬰兒本來就沒有病,根本不需要這實驗;
  2. 蔑視受試者權益和意願:面對實驗後可能的終身後遺症,這對嬰兒顯然沒有說不的能力;
  3. 罔顧人命,試驗優先:實驗設計上存在瑕疵,依舊將嬰兒作為實驗品。

愛滋病毒透過CCR5進入細胞的卡通示意圖。需注意兩點:(1)科學界對於CCR5的正常功能仍不了解;(2)僅有部分的愛滋病毒透過CCR5進入細胞。換言之,露露和娜娜並非真的對於愛滋病毒免疫。 圖/維基共享
愛滋病毒透過CCR5進入細胞的卡通示意圖。需注意兩點:(1)科學界對於CCR5的正常功能仍不了解;(2)僅有部分的愛滋病毒透過CCR5進入細胞。換言之,露露和娜娜並非真的對於愛滋病毒免疫。 圖/維基共享

1. 嬰兒本來就沒病!

醫學上有許多幼兒的前衛性手術或實驗,但都是「為了救命」而孤注一擲。然而,露露和娜娜本身沒有愛滋病,不需要「被治療」。就算擔心嬰兒多年後的性病威脅,只要提供性教育即可保護她們。以預防愛滋病的理由來支持對嬰兒進行人體試驗,毫無說服之力。

2. 嬰兒的權益不重要嗎?

歷經許多殘忍的人體試驗後,科學家們逐漸地發展出保護受試者的規範,其代表是《赫爾辛基宣言》(Declaration of Helsinki)。該宣言第20條指出:

若受試者是容易受傷害族群,除非此人體實驗的成果,能優先提高這個族群健康。否則這個實驗,缺乏正當性。

因為嬰兒缺乏自主能力1,因此是容易受傷害族群。而「預防愛滋病」絕不是中國嬰兒優先被考量的醫療需求。審核臨床試驗的人體試驗倫理委員會(Institutional.Review Board,IRB),幾乎不可能放行這極具爭議的嬰兒人體試驗。

3. 無視實驗瑕疵,一心蠻幹

檢視現有的資訊後2,被基因剪輯的露露和娜娜都曾發現有問題。然而賀建奎卻無視科學、倫理要求,強行執行實驗。

首先,露露在囊胚期間,被發現有「脫靶(Off Targets)」現象。「脫靶」之意是基因剪輯「誤剪」了其他地方,但賀建奎仍將此囊胚植回母體、讓露露誕生3。而娜娜的情況則是「實驗失敗」,她身上兩套CCR5的基因,只有一套被基因剪輯。換言之,娜娜是個實驗的半成品,不僅仍可能會被愛滋病毒感染,還要終身帶著基因改造的風險。

當賀建奎在香港的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公布了部分試驗細節後,眾多科學家看傻了眼(實驗細節解說感謝《北歐心科學》),這種無視倫理、科學和生命的態度,就是純粹的邪惡。

賀建奎上月28日出席香港大學舉辦的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 圖/美聯社
賀建奎上月28日出席香港大學舉辦的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 圖/美聯社

沒人知道少了CCR5會發生什麼事

CCR5在人體裡是天然的膜蛋白,換言之,極可能有維繫正常生理功能的角色。而天然CCR5變異在漢人中相當罕見,有可能是CCR5在亞洲人種的演化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因此突變的CCR5難以被保留。今日賀建奎貿然改造露露和娜娜的CCR5,對這兩位女孩的未來恐怕將難以評估。

而賀團隊曾在獼猴胚胎上進行CCR5的改造,但該團隊沒有評估實驗對獼猴的影響,就直接拿活人進行實驗,此行為令人憤怒。今日賀建奎圖著名利4,犧牲了露露、娜娜的權益,讓她們以「白老鼠」的實驗面對未知的健康風險,與終生的歧視問題,純粹的邪惡,莫過於此。

納粹「死亡天使」殷鑑不遠

歷史上最惡名昭彰、使用人體進行試驗的科學家,恐怕莫過於當年的納粹了。

當時的集中營裡,「死亡天使」的約瑟夫・門格勒(Josef Mengele)也以一對對的雙胞胎進行人體實驗。為了塑造出「他心中更好的人種」,將化學物質注射進孩童的眼睛,試圖製造出藍色瞳孔。

最後,約有1000對雙胞胎進了集中營成了實驗「材料」,最終約800對死在他的手裡,他殺死了許多生命,也未能獲得有意義的成果。這等純粹的邪惡,也不過幾十年前的事而已。

人類沒從歷史裡學到教訓,一不小心,邪惡就會再度轉世重生。

個人建議,主掌科技、醫療相關計畫的科技部、衛生福利部,必須要針對此事件與台灣學術界進行溝通、表明立場。一旦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了,那個僅要求「自律」的世界,恐怕會一去不回了。

面對這次基因編輯嬰兒所呈現的百般荒謬,僅以憤怒都難以形容。 圖/取自《北歐心科學》
面對這次基因編輯嬰兒所呈現的百般荒謬,僅以憤怒都難以形容。 圖/取自《北歐心科學》

 


 

|參考文獻|

  1. 史上第一對經過基因編輯的嬰兒誕生了?面對 CRISPR技術,要討論的議題有哪些?〉,PanSci 泛科學。
  2. Jon Cohen (2018) An ‘epic scientific misadventure’: NIH head Francis Collins ponders fallout from CRISPR baby study. Science.
  3. 江晨恩、陸翔寧、劉宏恩 (2014) 赫爾辛基宣言2013年版。台灣醫界。57。
  4. 醫護人員宣導手冊》。財團法人醫學倫理研究基金會。2012。
  5. 賀建奎現身第二屆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他回答了哪些問題?〉,PanSci 泛科學。
  6. David Bogod (2004) The Nazi Hypothermia Experiments: Forbidden Data? Anaesthesia, 59, 1155-1156.
  7. Baruch C. Cohen (1990) The ethics of using medical data from Nazi experiments, Journal of Halacha and Contemporary Society, Spring; No. 19:103-126.
  8. Eugene Garfield (1989) Citing Nazi Research: To Do So Without Condemnation Is Not Defensible, The Scientists, 3, 10.

  • 另一種說法是父母可代替嬰幼兒同意此實驗。但我個人認為,CRISPR/Cas9技術仍未在醫學治療上普及;同時科學界也普遍認為針對胚胎、嬰兒身上進行人體試驗是極度不道德的現況。即便父母都同意,科學家也不該進行這種人體試驗。
  • 賀建奎並未將研究發表在學術期刊或公開學術研討會上,故目前的資訊皆相當的零碎,且真偽難定。
  • 但賀建奎卻表示,露露出生後,定序裡又沒發現脫靶的情況了。此反覆的現象仍無解釋國際人類基因組編輯峰會對他的質疑。
  • 雖然賀建奎聲稱是為了拯救如非洲等愛滋病盛行的國家,但從各種理由來看,我個人認為賀建奎的實驗目的單純為了個人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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