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號角下的陰謀論之亂:當「校正回歸」召喚了「政治回歸」 | 黃俊儒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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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號角下的陰謀論之亂:當「校正回歸」召喚了「政治回歸」

中央疫情指揮中心在5月23日(2021年)的記者會提出「校正回歸」一詞之後,也正式地為這一段抗疫的工作召喚了「政治回歸」。 圖/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提供
中央疫情指揮中心在5月23日(2021年)的記者會提出「校正回歸」一詞之後,也正式地為這一段抗疫的工作召喚了「政治回歸」。 圖/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提供

當台灣的疫情趨於緊張,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在5月23日(2021年)的記者會提出「校正回歸」一詞之後,也正式地為這一段抗疫的工作召喚了「政治回歸」。在疫情險峻、人心不安的氛圍之下,這一個半生不熟的用詞立即為各種蠢蠢欲動的防疫議題點燃了大亂鬥的火苗,頓時各種陰謀論(conspiracy theory)的劇本四起,這大概是過去這一兩週以來的台灣社會寫照,是大家積極防疫之外的另一章。

陰謀論是個古老的議題,它經常充斥在各種重大事件(經常不是什麼好事)之後,意指人們將事件解釋成有一群邪惡並且強而有力的集團,在背後密謀不法的結果。在當代數位傳播工具的加持之下,陰謀論又被賦予了新的活力,成為許多國家在防疫期間十分頭痛的事,所以它也不是台灣社會特有的產物。

疫情與陰謀論

例如在這一次的疫情肆虐期間,美國社會雖然大批疫苗在手,卻還是面臨許多疫苗施打速度過慢的問題,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有關疫苗的陰謀論盛行,包括長期以來反對疫苗施打的「反疫苗運動」組織,或是行之有年的「大藥廠陰謀論」(Big Pharma),背後的論述包括主張疫苗施打與自閉症之間的關係,或是大藥廠為了獲取利益所包藏的各種禍心,直至日前美國都還有移民社區因為陰謀論而拒打疫苗的情事

相較而言,台灣社會在疫情爆發時間的陰謀論就有著跟西方社會不同的內容方向。大體而言,我們關注的是為何疫苗採購進度不佳?為何拒絕特定國家疫苗援助?為何刁難民間採購?是否因為政黨利益而分配不公?是否為特定疫苗公司護航?在疫苗之外的防疫工作上,則例如為何不普篩?為何沒有超前部屬?是否刁難或獨厚某些地方首長?是否隱匿更嚴重的疫情?這些疑問背後所製造的氛圍讓人揣揣不安,也提供了許多政客及名嘴張牙舞爪的機會。

雖然意圖明顯的陰謀論不足取,但是真格的問題是,政府的訊息及作法難道就不能質疑嗎?中央疫情指揮中心鼓勵大家打擊假訊息的三步驟「多疑、多查、不亂傳」,難道就不能用在指揮中心自己身上嗎?難道只要跟中央的意見不同調,就是一種陰謀論嗎?

美國社會雖然大批疫苗在手,卻還是面臨許多疫苗施打速度過慢的問題,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有關疫苗的陰謀論盛行。示意圖。 圖/路透社
美國社會雖然大批疫苗在手,卻還是面臨許多疫苗施打速度過慢的問題,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有關疫苗的陰謀論盛行。示意圖。 圖/路透社

陰謀論帶有科學精神嗎?

陰謀論之所以難解,就是因為它的起手式,確實是批判性思考與科學懷疑精神的第一步——多疑。它並沒有錯,錯就錯在它也就只是對了第一步。著名的科學懷疑論哲學家Paul Kurtz,就曾定義一個具有科學懷疑精神的人,應該是一個願意去質疑任何說法的真實性,並要求明確的定義、一致的邏輯、以及充足證據的人。換句話說,「多疑」確實是重要的第一步,但後面仍必須伴隨三種重要的條件。

首先是「明確的定義」,因為疫情中的問題多數十分龐大與複雜,具有盤根錯節的脈絡及迫切的時效性,所以東談西談很容易就會失焦、發散,最後一定是以歪樓收場;其次是「一致的邏輯」,檢驗不同立場說法的標準、份量與強度必須相當,厚此薄彼、偏聽偏言、各為其主就一定無法做出公允的判斷;「充足的證據」更有難度,因為疫情期間瞬息萬變,多數人不容易有第一手以及最即時的證據,所以很容易就會發生一個證據各自表述,或是看見黑影就開槍的情形。

陰謀論的特質

換句話說,疫情期間要以前述的三種要件,來建立一個有意義的觀點著實不容易,多數只有在該議題上已經琢磨許久的專家可以達成,而其它也很想熱心參與的民眾或議論者,很容易就會在這一個具有高度政治性的科學議題中,被導引成政治上的認同,而陷於陰謀論的危險之中。畢竟陰謀論在本質上就是一套鑲嵌在個人及文化世界觀裡的複雜論述1。統整各種文獻中對於陰謀論的詮釋,大概可以將陰謀論者的舉措歸納成下列幾個重要特質:

  1. 經常致力於填補某些事件未被充分說明的特定細節,例如由於疫情期間事態緊急、時間有限,於是有些無法詳述的細節就會成為陰謀論者放大檢驗的目標。
  2. 經常把替代觀點建立在不成比例的稀少證據上,例如99%的證據支持A,僅1%的證據支持B,但陰謀論者會以一種不知哪裡來的信念苦苦地琢磨在那1%的證據上。
  3. 經常在形成替代觀點之後就情感氾濫而理智退散,例如毅然決然地選擇支持B之後,從此只看見B的好、A的壞,並且開始用情緒的方式跟語彙攻擊A,其他同溫層的人也會跟著鼓譟應援。
  4. 經常形成內在規避檢驗機制來保護替代觀點的安全,例如認為A是個大陰謀,所以B現階段會缺乏證據是必然的;因為A是大陰謀,所有支持B的有用證據早就被破壞了;因為A是大陰謀,所以對於B不利的證據當然都是早就被設計跟安排好的。

結語

最近有個生醫領域的學界朋友就在自己的版面上感嘆,他認為有效的「科技溝通」有個虛假、而且致命的前提,那就是需要「君子對話」。言下之意是疫情爆發後所激發出來的極端情緒,讓原本的君子跟秀才都消匿了。對陰謀論的批判,不是意味著防疫期間政府或專業勢力的作為不容挑戰與懷疑,而是這些挑戰跟懷疑必須要有「科學懷疑論」的層次,才足以對正在發生的立即性危險有所助益。

我相信絕大多數的人在此時熱情地投入相關議題的「針砭」,除了不安之外,更多的應該都是希望讓這個疫情可以平安地渡過,不管是藍、是綠、是紅、是白,當大家都待在同一個島上的時候,總不會有人希望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批判懷疑的態度不等於憤世嫉俗與情緒氾濫,如果大家可以多一點冷靜與平衡,少一點激昂的「政治回歸」,我想才會讓病毒也感到懼怕。

圖為6月3日民眾響應國民黨民代號召長按喇叭繞行抗議,要求政府趕快給民眾施打疫苗。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圖為6月3日民眾響應國民黨民代號召長按喇叭繞行抗議,要求政府趕快給民眾施打疫苗。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 Lazić A, Žeželj I. A systematic review of narrative interventions: Lessons for countering anti-vaccination conspiracy theories and misinformation. Public Understanding of Science. May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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