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藍調時光》:媽媽你愛我嗎?理解人們童年受創的內心黑洞
(※ 本文有雷,斟酌閱讀。)
韓劇《我們的藍調時光》(우리들의 블루스)最終以賺人熱淚的東昔與玉冬這對母子故事作結尾,即使完播,也持續在網路上引起熱烈的討論,喚起許多人成長經驗的共感。
李炳憲所飾演的東昔是一個邁入不惑之年的單身男人,從學生時期就喜歡宣亞,但宣亞只把他當哥哥一般,東昔採取對待宣亞冷漠的態度來壓抑內心的情感,而在東昔對朋友的怒吼中,可以窺見成年的東昔其情感世界如何受到童年成長經驗的影響:
為什麼我到現在40歲還沒結婚?只要每一個女人出現有一點我母親的樣子,我就害怕!我爸爸過世一個月,我媽跟我爸爸的朋友、我朋友的爸爸在一起。
我愛的人終究會離我而去
成年的東昔對癌末母親的嚴苛質問、怒吼:
你就那麼愛男人嗎?即使有了兒子,你沒有男人還是活不下去嗎?
你那個15歲的孩子這樣苦苦哀求你,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理直氣壯不理我,你得了癌症就要一死了之嗎?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爸爸和姐姐都死了,我身邊只剩下媽媽而已,你卻不准我叫你媽媽,那一天起,你把我唯一僅存的媽媽也奪走。
15歲的東昔在姐姐、爸爸相繼過世後,唯一的至親、相依為命的母親用一種冷漠、拒絕、決絕的方式從心理上與年少的東昔切割,面對這重大的失落,東昔轉而表現不需要母親的愛與依賴,表現苛刻、不屑、對抗,以自我膨脹式的凌駕於母親之上,如母親跟他買衣服,他會以責罵方式多拿幾件給母親,但反過來內心又對自己的表現感到罪惡感,東昔的攤位始終守護在母親攤位的外圍,看似是為了減緩罪惡感。
東昔的童年經驗使其進而否認自己對親密關係的需求,幾幕可見東昔對於宣亞總是默默陪伴、幾次在遠處見宣亞與前夫碰面,東昔很快就撤回對宣亞的進一步追求,東昔的童年有過很多缺乏重要他人回應的情境,很容易將對方的不及時回應視為對方不喜歡自己。
東昔在失去重要他人的成長經歷中形成的心理模型是「我愛的人終究會離開我」,於是當關係越來越親密之後,內心的警報會響起,童年的經驗被激發:當關係越好,對方一定會離開我,於是先下手為強,採取主動斷絕,以「是我不要你」的心態,來讓自己的創傷小一點,「我害怕被拋棄,所以我選擇先離開你」,年少的東昔學會一件事是運用心理防衛機制保護脆弱的自我。
如果我的母親是一般人,她無視於我,那就是我不好
每一個孩子都期望自己值得被愛、期望自己夠好,東昔成長歷程中的困惑是怎麼會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不保護自己的孩子?是我不好嗎?於是他質問母親:
我被宗雨、宗澈打的時候,你有傷心嗎? 我聽說其他小孩的母親會傷心,你有傷心嗎?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看著頭破血流的我,你心底在想甚麼?所以即使不會被他們打,我還是故意讓他們打,因為我希望你會傷心難過。
如果母親看見東昔被打能表現出傷心難過,也許東昔能感受到母親愛他,但東昔覺母親這輩子不肯正眼看自己的兒子,母親可以對狗笑,對兒子這麼冷漠,別人沒有做錯什麼,母親卻低聲下氣的,在陪伴癌末母親完成心願的過程中,東昔多次的質問母親「你為何不覺得愧對我、你怎麼會覺得沒有對不起我?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道歉?」
母親多次沉默以對這樣的質問,東昔開著小貨車載著病弱的母親,每次幫母親關上車門的粗魯,讓母親驚嚇,母親知道東昔在傾瀉多年累積的憤怒,她對東昔是滿懷無法以言語表達的愧疚,老年的她總是默默的承受東昔對她在言語與行為上粗魯的對待。
母親當年對於東昔被打顯現無動於衷,東昔內心形成:如果我的母親是一般人,應該會心疼孩子被打,但我的母親不心疼,那代表我不好、我不值得她傷心難過,我活該遭受這些對待,進而形成低自我價值。
經歷童年創傷的母親,已盡力了作一個母親
最終母親說了:
我有什麼好對不起你的,一個瘋女人怎麼會懂得愧疚,你媽媽是瘋女人,你媽就是瘋了,才會因自己的害怕下海,就叫女兒去捕撈害死她,即便如此你媽還是想活下去,隨意隨便找個人寄生,她以為孩子只要有三餐吃就可以了,以為讓孩子住好房子、能上學就行,像個傻子笨蛋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被打也無動於衷,你媽真該被狗咬死才對,我死了以後不要幫我辦喪禮、也不要為我哭,就把我丟到你爸和你姐所在的大海裡。
在大雪紛飛的場景中,母親這番話,讓一向對母親表現憤怒、暴躁、不耐的東昔哭了,他開始理解一個不識字、父母早逝、童年就需外出工作的母親,面對當年的逆境,已盡最大的努力希望東昔與姐姐不再重複她的命運。無奈東昔姐姐早早為賺錢成為海女而命喪大海,母親不讓僅存的15歲兒子中輟去首爾賺錢養她,於是選擇成為小妾,選擇以絕情、疏離、甩巴掌的方式回應東昔哀求不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母親是缺乏愛的能力的一代人、心靈受創的母親盡力滿足讓東昔能吃飽、穿暖、有房住的基本需求,母親不是不愛他,是能給出的愛,只有這樣了。
與母親的心理靠近、重新被愛中穩固自我
在登山途中,東昔背起母親,卻忍不住掉淚,因感受母親身軀已骨瘦如柴,但母親在他心裡卻有無比的重量,即使東昔不斷埋怨母親當年的冷漠、抱怨沒有一個被保護的童年,但旅程中卻處處顯現照顧母親的細膩之處,如吃炸醬麵時幫母親剪麵、準備爬漢拏山時幫母親換鞋、知道母親鞋子尺碼、上山前給母親圍巾。
東昔內心仍渴望母親的愛與看重,他問母親「假如你再投胎轉世,你還要跟我當母子嗎?」、「你這輩子什麼時候最快樂?」母親說「現在」,跟你一起登上漢拏山的「現在」,下雪的山地外在環境的崎嶇、酷寒,對映此刻卻是這對母子心裡最靠近與最溫暖的時刻。
東昔在無法登上白鹿潭而自製給母親的影片中提到「下一次跟媽媽一起來」,邊錄邊哭的東昔從童年起就知道「沒有下一次了」,年少的東昔某次想隔天放學對被他作弄的姐姐說抱歉,但隔天卻看到從海裡被春禧大姐背出來已往生的姐姐。
那一刻起,他明白凡事想做就立刻做,這次他不想再次遺憾。他害怕母親離開前,沒有機會重新被母親愛,於是即使被眾人逼迫、不情願地陪著母親去繼父家祭拜、到陪伴母親完成心願的旅程,東昔知道與母親如此生活、心理的靠近,沒有下一次了。
劇末,東昔抱著往生的母親哭泣,並說「我才明白我這輩子不怨恨她,還是希望抱著她,跟她和解,我一直都希望像現在這樣久久的抱著她,盡情放聲大哭」,母親離世前仍沒有說愛他、對他說抱歉,但東昔此刻真切感受到一生歷盡滄桑與悲苦的母親是愛他的。也許尚未原諒、也沒有人有權利要求東昔原諒,但如東昔回應同學「生活還是得繼續」,東昔可以選擇不原諒母親,但不一定要帶著恨過日子,他需要先擺平內心的矛盾。
東昔需要透過經驗一段信任與穩定的關係去重新穩固自我,如心理諮商或信任他所愛的宣亞,宣亞需如一個穩定的容器,承接東昔早年成長中被忽視、委屈、憤怒並理解他,如朋友中僅宣亞不會罵他不孝、支持東昔去找母親問清楚心中那千千萬萬的困惑。
當東昔可以敢於愛與被愛,與自己內在的父母和解,才是走出原生家庭對他的影響的開始,於劇末的運動會場上,宣亞出現,對東昔微笑,東昔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此時東昔的改變已經悄然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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