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交通勞動權益要「八國聯軍」相救？公車司機下車買便當的秘密

2022年3月18日台中發生一起公車司機在執勤過程中，下車買便當造成乘客乾等的事件，沒過幾天，3月22日交通部跟公會達成協共識並預告修法，限制遊覽車駕駛工時不得超過11個小時，並預計在6月上路以迎接暑假旅遊潮。因為沒差幾天，讓社會大眾以為過勞即將終結，但是這項「遊覽車」修法預告無法改善「市區公車」運輸現況，因為具有公共運輸性質又領有種種補助的市區公車，跟遊覽車不同，它們在《汽車運輸業管理規則》中是分屬不同的分類。

安全就是台灣的國家利益

台灣的司機過勞事件層出不窮，比方說2020年曾有知名收納品牌樹德企業公司的送貨司機等紅燈累到睡著，司機長期過勞沒休息沒加班費卻只換來主管一句：「我也沒拿加班費啊。」而且該員工出事之後遭到開除，猶如免洗筷一般用完即丟。

2022年3月中旬媒體報導台中統聯客運司機下車買便當被記過，網路正反意見都有。但回顧統聯汽車客運的過勞前科，顯見該企業長期忽視勞動環境與員工待遇，暫時下車買東西雖有不對，但是台中市政府勞動局、交通局、業者、政客以及官僚們長期忽視過勞的壞習慣，難道不是更可惡嗎？

這個買便當事件背後實際上是由多少血汗跟過勞的情況堆砌而成的呢？也慶幸有這位檢舉人揭開了整個國家失能背後的職場悲歌。便當事小，血汗過勞、交通治安事件等造成的死傷都是龐大的社會成本，例如3月17日的台南公車車門夾住女高中生、3月23日台北市公車拖行婦人輾斷右腿，而駕駛對於意外初步說法都是「沒注意到」，顯見「節省勞動成本」對安全的危害。然而，但政治人物顯然不願意得罪財團，公權力也以逸代勞。

反正出事的是公車族跟馬路上的弱勢用路人，甚至還有政治人物在立法院認為「汽車不讓行人過馬路」的罰則一旦提高會讓「行人太囂張」，還有人在地方議會竟說出行人走路慢慢地，會導致汽車駕駛「奇檬子會不爽¹」的言論，可見這些弱勢用路人都不是他們的主要選民結構，於是他們的政治權力總是得以延續。

此外，台北市先不要暗自竊喜，台北市公車系統每年46億新台幣補助，台中市每年約27億新台幣補助，這兩者的金額之大，連我國國家專戶捐助烏克蘭總金額都還不到十億²。就算補助款項億來億去仍舊養成了過勞地獄，而且現有的政商結構讓業者寧願出錢百萬讓公車族抽iPhone也不願意提高勞動成本，業者經營高層持續肥大，司機卻繼續過勞，高工時、高風險的環境導致公車事故層出不窮。

票多的贏，票少的輸

70至80年代，美國中小企業為了反擊台灣貨品在國際上的低價競爭，於要求美國政府援引301條款³要求台灣提高極為低廉的人力勞動成本，後來台灣政府制定《勞基法》並在1984年頒布。

301條款的重點就是國與國之間的「不合理的貿易」，大家把規模縮小，想像公車業界是一個商業競爭的環境，如果獨有一家業者可以過勞又不被政府處罰，這在台灣人眼裡是或許是為工作盡心盡力、有服務熱忱的表現，但是在外國人的眼裡這不只是「不當競爭」而且還是「違法的商業手段」，因為對其他誠實服從勞基法的公車業者是不公平的。

台灣的市區公車會有因為某家業者過勞而導致同業檢舉的情事發生嗎？不太可能。而且駕駛檢舉自家老闆也有極大風險，因為駕駛的職涯還有可能要在公司與公司之間流動，一旦檢舉了難道是想被業界封殺嗎？而且目前北市市區公車業者都朝向集團化經營，造成「你好大，我好怕」的現象⁴。

不善待司機、也不完善勞動環境，司機一旦犯錯或出事就切割，這種處置方式有如免洗筷可省下極大經營成本，加上罰款也便宜，好比是繳交規費而已，比起遵守《勞基法》規範還要划算，而且其他業者也都如此行事，身處這樣的惡劣環境，基於成本以及商業考量，似乎不得不違法，才能讓企業經營長久，並且擁有競爭力。

韓國瑜曾說過「票多的人贏、票少的人輸」，但他沒說的是，在台灣是少數人的寡頭政治卻可以壟斷整個遊戲規則，龐大的勞工不理解也沒有餘力關心公共事務，更重要的是，還得害怕來自資方的報復。

交通階級「八國聯軍」來救

綜觀台灣的交通環境，在路上走路與搭乘大眾運輸工具⁵都充滿風險，確保自身安全的唯一解法就是自己買車、開車。所以有經濟能力、可以突破交通疫情的人們不需要也不想關心交通階級化導致的危害，位在交通階級最頂端的人無感，甚至有的還是加害者。

這樣的觀念以致於在人行道上走路，都還會有機車差點撞上行人，還對行人按喇叭的事件，而經過該位波蘭記者揭露後，高雄市政府才開始執法，這個本來應該做的事情和該捍衛的國家制度，在高雄卻長期遭到放任——國家公權力沒有人維護。

公權力的具體化身就是「警察」，他們肩負著捍衛國家制度的責任，但這個最基礎的民主原則跟信仰卻未落實在執法人員的心中，交通執法在我國各縣市的表現是非常貧弱的，認真執法反而是會被說成「找人民麻煩」、「不給我方便一下」，甚至還會接到副議長深夜來電。

血汗勞工地獄如同積弱不振的大清帝國一般，難道一樣需要八國聯軍來打破現狀？悲慘的交通與勞動現況，都需要波蘭人來救，甚至日本人也在日台交流協會發布指南，提醒在台日本人多提防交通治安，直指交通治安比台灣刑案還要嚴重，從美國、波蘭、日本等等外來觀點的提醒，其實就是這些外國人基於母國制度的養成，才能看到台灣人看不見的盲點。

之所以必須要經由外國人的提點才會被重視，而我國內部無法自己新陳代謝，並不是台灣的民主制度出了問題，而是公共政策鮮少人關心，國家也不希望大家去關心，所以才養成了如此的交通階級。

最有力的「一個便當」

最後，筆者提醒早就對政治失望的朋友們，未來一定要參與政策討論，一定要關心政治商品的組成，千萬不要因為這些對政客失望而不參與。

台灣須團結、團結真有力，就跟這篇文章一樣，一定要讓業者未來重視司機休息時間並吃頓溫飽，也請支持提高公共運輸業界違反勞基法罰則的倡議，讓這顆「便當」價值連城，讓這一顆便當開啟反思跟對話，只要各位持續關注勞動權益，影響力將會比便當本身還要團結、還要有力！

• 奇檬子，日文「心情、感受」（気持ち）的諧音，發音是kimochi。
• 根據自由時報，截稿前的捐款金額是8.8億新台幣。
• 301條款是美國的法律，《1974年貿易法》的第301條。該法授權美國總統採取所有適當行動（包括報復措施或制裁行動），以使外國政府撤銷任何不公正、不合理、差別待遇、或是違反國際貿易協定，而對美國商業發展造成負擔與限制的當地法令、政策或慣例。
• 例如台北首都客運集團旗下客運有：大都會客運、台北客運、首都客運、三重客運，加起來超過市佔率六成。其中大都會客運又因為台北市政府有佔其38%的股份，所以在各項與市府有關的業務都無往不利。
• 以台北來說，捷運相對安全，但公車運輸就非常危險，並非硬體的差距，而是兩者管理、經營的不同思維，重點就是在有過勞跟沒有過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