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恩／公投綁大選：要增設多少投票所，才能準時投完票？

思想坦克 02 Jul, 2019

2018年地方大選，因每個人要投10張公投票，加上9張地方選舉票，造成多個投票所大排長龍。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最近民進黨政府決定把大選與公投脫鈎，以後另外在8月舉辦公投日。在各種支持的理由中，其中一個主要的理由，來自於上次2018年地方大選的選舉狀況。

投票時間是上午8點到下午4點，共8個小時。每個投票所平均有1,500人左右，算起來每個小時要有187人完成投票。假如投票所裡有3個圈票處，那每個人只能在圈票處待1分鐘。每個人要投10張公投票，加上9張地方選舉票，所以每張票只能花3-4秒鐘。再加上還要核對資料、投進票匭等時間，會造成大排隊、一邊開票一邊投票的現象也就不意外了。

辦好一場選舉，是需要成本的。美國哈佛大學政府系資深教授Pippa Norris，近幾年開始關注全世界的選舉行政機關，並在跨國比較之後提醒我們——投票成本是非常高的。我們需要正視這個成本的存在，才能理解一些新興但仍不富裕的民主國家，為何會在舉辦選舉時常有各種狀況。

對台灣來說，能看到公投綁大選衝高公投投票率當然是好事。但是選民沒時間好好蓋章、選務人員沒時間吃飯、一邊開票一邊投票，這些亂象也是我們希望避免的。有鑑於此，本文試圖想要回答一個問題：假如我們希望所有投票所，都能在投票時間截止前投完票，我們至少需要增設幾個投票所？

以台北市為例

我試著用台北市的資料來回答這個問題。使用台北市的原因，是因為我手上有台北市各投票所的「開始開票時間」，但現在中選會資料庫上只有「各投票所完成登錄時間」。所以用台北市的資料，比較可以估計各投票所在什麼時候投完票的。

那麼，來看資料吧！

台北市在2018年大選中，一共有1,563個投票所。下圖是這些投票所開始開票的時間，其中的虛線為下午5點。根據中選會內部高層透露，一個投票所要完成投票程序（最後一位在4點整走進投票所並完成投票），然後布置成開票所、選務人員休息等，大概要花1小時左右。

所以我以下午5點為分界，在5點前開始開票的視為有「準時完成投票」，5點以後視為「延後投票」。假如以下午5點為分界，全台北市一共有798個投票所有準時投完票，佔全體投票所的51%，意味著有另外一半的投票所，都有延後投票的情形。

那麼，要如何解釋有些投票所的投票比較晚結束呢？最直觀的想法，大概就是這些投票所的選民本來就比較多，所以會投到比較晚。

下圖的X軸是各選區的合格選民數（這不是很好的指標，我們很難估計有多少人看到人龍就走掉），而Y軸是開始開票時間，虛線一樣是下午5點。可以看到的確各投票所的合格選民越多，投完的時間就越晚（r=0.304, p<0.001），但這趨勢並不大。許多到很晚才開票的投票所，選民也僅1,500人左右。

台北市需要增加多少投票所？

我們可能需要加進其他變數來解釋投票時間的分布行為。舉例來說，可能年輕人睡比較晚才搶著在四點踏進投票所；或者是周末仍需要上班的工作族，必須一早先投票再去上班。

然而，要加入這兩種變數相當困難，因為我們沒有任何以投票所這個層級的社會經濟資料，最小也只有到村里。因此，我們勢必得透過一些工具變數，來推估各個投票所的背景分布。在各種變數中，我選擇放進：

各選區合格選民數。
各選區廢票率。¹
柯文哲在各投票所的得票率。²

使用簡易的回歸模型分析後（使用Tobit結果幾乎一樣），這三個變數都能夠顯著解釋開始開票的時間（p<0.05）。但三個變數都加進來後，整體解釋力也僅有13%左右，這表示可能有其他更多的未知因素影響著開票時間；也可能代表我們的工具變數本身的雜訊很多，無法有效捕捉到其背後想要代表的社經變數。

此外，若放進各投票所的人口變化率，我認為這可以捕捉到各投票所的經濟成長情形。只是要加入這個變數的話，有選區重劃的投票所（共133個）就不能算進來，而最後放入回歸模型後並沒有增加解釋力，本身也不顯著，所以這變數可能影響不大。我也試著放入各選區的選區競爭程度，同樣沒有影響力。

根據這個回歸模型，假設柯文哲得票率跟廢票率都是平均值的狀況下，要能達到下午5點準時開始開票，各個投票所的選區選民人數平均僅能為1,247人左右。而全台北市選民人數為216萬，所以至少需要1,735個投票所，也就是比現行多11%。

需要增加3到7成的投票所

然而，這個估計數字太過理想，因為我們不可能平均的把選民分到各個投票所。投票所都至少有村里作為邊界，而各地的政治人物也早已照投票所邊界經營多年，不可能讓中選會隨便亂畫。

因此，我們可以只去找理想選民人數大於現況的投票所，但是各個村里為邊界的投票所可以整併。例如可能某個里有3個投票所各多出200人，這600人可以整併成一個新的投票所。假如使用這種合乎常理的計算方法，我們依照各投票所的背景變數，算出各投票所的理想人數，然後跟現實選民數相減，再去看各個村里要新增多少投票所。

結果是，有299個村里要新增至少1個，46個村里要新增至少2個，4個村里要新增至少3個。總共新增403個投票所才夠，這比現行投票所數量增加約26%。這應該是比較合理的估計，但這仍然是各村里可以完美新增投票所的狀況。必須注意的是，這是以台北市選務人員作為計算，所以應該看成是最低的估計值。

另一方面，我們先前給延後投票一個寬鬆的定義（即下午5點）。假如我們要求所有投票所，必須在下午4點半就開始開票，那就需要新增至少1,086個投票所，比現行投票所數量增加69%。這表示，真正需要的數字，落在403到1,086這兩者之間。

簡單估算，大概需要增加3到7成的投票所，才有可能準時消化完台北市的選民。考量到這次台北市長選舉比較激烈，其他縣市可能需要的比例也差不多。那下一步，就是成本跟可行性的問題了。

在上次大選中，選務人員幾乎都招不滿的情況下，要再多增加近一半的投票所，將會面對場地及人手的問題。這些數字與計算，或許能提供我們討論「大選公投是否脫鉤」的一個比較實際的觀點。

（原文授權轉載自「思想坦克Voicettank」，原標題：〈公投綁大選，要多少投票所才能準時投完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