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爭奪戰（三）：疫苗接種順序，是「誰不OK誰先用」嗎？

12月中，載有美國首批冠狀病毒疫苗的貨機和卡車，從田納西州和肯塔基州的FedEx和UPS轉運中心出發，前往全美上百個據點開始注射。先前，英國已為國民提供輝瑞／BioNTech疫苗，摩洛哥隨後宣布安排中國國藥疫苗接種，世界各國紛紛行動，展開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疫苗作戰。

鑒於新冠疫情呈野火燎原之勢，只靠單純的物理防護與社交距離已不可能壓制，唯一的希望便是疫苗問世。在龐大人力、財力投入下，疫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問世，經過數月的試驗後，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首先給予輝瑞／BioNTech緊急使用授權（EUA），隨後還有Moderna、阿斯利康等候選者等待批准。

到12月底，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估計，輝瑞／BioNTech將供應4,000萬劑疫苗，可讓2,000萬人接種。美國傳染病專家佛奇（Anthony Fauci）更預計，美國人民應可在2021年6月前使用疫苗，至少有75％至80％的人口接受注射，達到群體免疫效果。

由於美國是疫情重災區，也是目前最大規模的疫苗使用者，更是疫苗標準的把關者。如何分配疫苗，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其經驗也可讓各國參考。

醫護人員、長者，疫苗誰優先？

負責定義誰該獲得優先接種以及排序的機關，是美國免疫實踐諮詢委員會（ACIP）。根據ACIP公布的指南，約莫2,100萬的醫護人員應該是首先注射疫苗的族群。由於醫護人員是接觸感染的第一線，最容易被傳染，確保醫護健康等於確保患者得到治療，這點也是絕大多數國家的共識。

比較特別的是英國，當英國批准輝瑞／BioNTech疫苗時，疫苗和免疫聯合委員會（JCVI，相當於美國的ACIP），並未將醫護人員放在最優先。因為統計顯示，有超過四分之一住在養老院的長者，在染病兩個月內死亡，所以JCVI建議這類群體首先接種，再來才是前線醫護人員。

其實類似的數據也出現在美國，養老院長者幾乎占整體新冠肺炎死亡人數的一半。然而，ACIP更擔心免疫系統較弱者對疫苗會起不良反應，因為通常第三期疫苗需要一年以上的觀察期，但新冠疫苗是透過EUA上市，安全性沒有足夠的數據，所以還是將此一群體列為次優先。

美英之間的排序差別，在於權衡特定群體的脆弱性，以及為特定群體接種疫苗是否能阻止感染擴散。但本次新冠疫情的流行病學模型分析顯示，就前線醫護人員、65歲以上長者，或是為社會提供基本服務的工作人員等各種群體來看，傳播範圍幾乎沒有差異，因此美國才以群體承受疫苗的風險作為首要考量。

不過，無論是醫護人員或是養老院長者，都是獲得接種的第一優先群體。因此兩國之間決策的差異，隨著更多疫苗獲得批准和生產速度加快後就會縮小，但要確定誰排在第二、第三與之後的位置，相較之下比較棘手。

以美國為例，依照ACIP的建議，為社會提供基本服務的工人——包括清潔、基礎設施等——應是接下來的順位。這一群體在美國約有8,700萬人，維持他們的健康對社會經濟的運行非常重要。同樣的邏輯可見於法國，該國甚至將常接觸公眾的年輕工人也納入選項，像是司機、商店和學校員工等。

相較於美法將職業接種列為優先，英國則先考慮年紀與具備如慢性腎臟疾病、糖尿病或過胖等高風險疾病徵狀者。本來就有這些疾病的人，若再感染新冠肺炎，會有併發症的可能，致死率也將隨之提升，因此英國打算先讓他們注射。

弱勢群體先接種？

除了年紀、職業等考量外，還有幾個關鍵因素也很重要，像是疫苗可能加劇衛生領域的不平等現象。在平常時期，個人依其社經地位，能獲得的醫療資源都不相同，有些國家若再納入種族，差異更加明顯；而在大流行的非常時期，基於道德原則，可先考慮此類群體接種。

例如在美國，少數族裔占社會基本服務工人的比例很高，暴露在高風險環境中。經驗顯示此群體獲得醫療服務的機會較少，且非裔與拉丁裔美國人感染新冠病毒致死率更高，有人基於彌補的角度，認為應該給予少數弱勢族群優先使用疫苗權。

不過這種觀點，應該很難付諸實行。若美國政府有此規劃，必然會遭到其他膚色族群的控訴，最高法院也可能否決基於種族的安排。更值得深思的是，世代種族主義的持久性制約著非裔美國人，他們比白人或拉丁裔對醫療服務的信任度較低——尤其是尚在實驗階段的疫苗——若因此抗拒接種，可能會使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

物流技術備受考驗

另一個影響疫苗分配的因素是物流，也就是關於疫苗的存儲、運輸和管理。像是輝瑞／BioNTech疫苗需要放置於零下70度之處，通常只有具一定規模的醫療中心可提供，小城市或農村的醫療處所沒有這種條件，因此為居民注射會具有挑戰性，需要採取靈活的方法如運用乾冰箱保持超低溫，最大程度地減少浪費。

整個低溫儲藏與運送的過程被稱為冷藏運輸鏈（cold chain），考驗著供應商的後勤能力。保冷當然是重中之重，UPS已在荷蘭和美國建立巨大冷凍庫，DHL也在美國設立了新的冷凍庫，各先進國家更開始斥資購入冷藏櫃。這意味著即使未開發國家能透過COVAX拿到疫苗，也必須等待技術援助，或者轉向傳統式的中國疫苗。

費用問題：免費接種還需提供獎金？

還有一個會影響疫苗注射意願的是售價，也就是關於接種費用。目前中國科興公司的疫苗每劑約為200元人民幣，這是緊急使用價，尚不清楚是否會有國家補貼；向科興購買疫苗的印尼，每劑價格約為13.6美元，維多多政府已表示將會為人民免費提供。

同樣免費提供疫苗的美國，儘管秉持自由市場原則，私人公司可自行定價，但聯邦政府已宣布會為國民全數買單。問題是如前所述，有不少懷疑疫苗論者不願注射，這可能會破壞群體免疫的效果，部分論者因此主張國家應提供一千美元甚至更多獎金，鼓勵人們接種，也可藉機金援弱勢群體。

結語：疫苗不會是萬靈藥

但無論是何種計畫，都不是最終安排，因為目前變數仍多。最新消息指出，Moderna的疫苗可能近期內通過FDA核准上市，如此一來，接種計畫就會隨著疫苗數量再做調整，再加上若是有人不願注射、政府又沒有強制或激勵措施，那麼勢必會再轉移給其他目標。

必須注意的是，這些新冠疫苗或許能預防新冠肺炎症狀，然而尚不能確定是否能阻止病毒傳播。也就是說，一個人施打疫苗後不會生病，但可能仍感染上病毒。以牛津／阿斯利康的實驗為例，使用疫苗的恒河猴可免受肺炎侵擾，卻不一定保護他們免受感染，依然有機會傳播病毒。

最後，儘管輝瑞等廠商都宣稱，他們的疫苗效力（efficacy）在試驗階段可達到九成以上，但這不代表在現實中會具有相等的保護效果（effectiveness）。因此，即使注射疫苗後，美國CDC仍建議要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等措施，直到能夠完全證明產生抗體為止。這意味著人類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還需要很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