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可觸者」,也是改革家:印度佛教復興運動者安貝卡博士 | 曹郁美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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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可觸者」,也是改革家:印度佛教復興運動者安貝卡博士

《安貝卡博士與印度佛教復興運動》近期譯成中文出版。圖為一名印度民眾購買安貝卡博士畫像。 圖/路透社
《安貝卡博士與印度佛教復興運動》近期譯成中文出版。圖為一名印度民眾購買安貝卡博士畫像。 圖/路透社

台灣的佛教徒眾多,但知道印度的安貝卡博士(Dr. B.R. Ambedkar,1891-1956) 的人不多,故而他的傳記書《安貝卡博士與印度佛教復興運動》(Dr. Ambedkar and Buddhism)譯成中文格外令人驚喜。另有兩件事值得一提:

第一,位於新竹的玄奘大學設有「安貝卡思想與實踐研究中心」,致力於台、印之間的文化交流。第二,今年4月初,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的省督宣布,每年的4月14日為「安貝卡博士平等日」,這天同時也是這位先驅人物的生日。究竟安貝卡的貢獻何在?應從印度的種姓制度談起。

難以撼動的種姓制度

大約距今3,500年,雅利安人入侵印度征服原住民,成了高階種姓,被征服者反成了低階種姓。「種姓」在梵語中是「Varṇa」(瓦爾那),西方國家則說「Caste」(卡斯特),指的都是「在社群內嚴格的社會階級體系」,其來源可溯自婆羅門經典的宗教神話。

在《梨俱吠陀》中有一篇〈原人歌〉,提出了亦宗教亦哲學的概念。「原人」可譯為神我、內在我,它既是宇宙之「至大」也是「至小」,故有「至大無外、至小無內」的說法。到了公元前二世紀起出現的《摩奴法論》與《瞿曇法經》,正式把「四種姓」載於書中,亦由「原人」的概念建構而來。它說:

婆羅門由原人的口中出生、剎帝利由原人的雙臂出生、吠舍由原人的腿部出生、首陀羅由原人的腳中出生。至於達利特(Dalits,俗稱賤民),則被排除在原人的身體之外。由於中譯「賤民」帶有歧視意味,學術界呼籲不再使用,寧可直譯「達利特」或說「不可觸者」,本文從之。四種姓如圖示並說明如下:

  • 最高階的婆羅門(Brahmana):如國王、貴族、僧侶等。他們享有許多特權,如不可處罰、不用繳稅、不可殺害、可領回部份充公遺失物等。
  • 第二等的剎帝利(Chhetri):如軍人、武士。
  • 第三等的吠舍(Vaisya):如商人、平民或從事農耕畜牧者。
  • 第四等的首陀羅(Sudra):出身卑微、靠勞力維生,奴僕之屬。
  • 排除在原人身體之外的達利特(Dalits,即「不可觸者」):多屬罪犯、戰俘或是跨種姓婚姻者。他們擔任鋤糞、扛屍、屠宰、接生等工作,禁止與其他階級的人一起喝水、洗衣、進食、身體碰觸,故西方人更精準地翻譯成「不可觸族」(Untouchables),因為一旦碰觸了,不潔與厄運會隨之上身。

這是一種家族世襲、職業分工、充滿宿命、以血統論優劣的制度,一出生即決定了你的貧富貴賤,幾乎難以翻身。不消說,這是當初位居最上層的婆羅門首創,主宰了印度文化三千餘年,由現在的印度教承襲。即使佛教與耆那教反對,接著回教、西方殖民者、印度國父甘地等大聲疾呼,甚至印度憲法47條明令廢除「不可觸族」,它仍然在民間不可撼動。

2006年,醫師及醫學生於印度孟買發起為低種姓學生的平權運動。 圖/美聯社
2006年,醫師及醫學生於印度孟買發起為低種姓學生的平權運動。 圖/美聯社

挑戰「不可觸族」命運的安貝卡

安貝卡就是在此環境下長大的不可觸族。幸好他的父祖輩曾在英屬印度軍隊任職,故而享有較好的待遇,讓孩子接受教育。安貝卡於孟買大學畢業後赴國外、國內繼續攻讀,十年之內竟然得到四個博士學位,成為力爭上游的典型。除了是大學教授,他還是印度獨立後第一位法律和司法部長,也是印度憲法的設計者。但他一路走來,受到的歧視與霸凌從沒少過。

例如他上學時必須隨身攜帶一塊麻布舖在座位底下,若是不鋪,那一塊面積就會被他「汙染」。接著碰觸這塊面積的人,靈魂也會被污染。水龍頭也一樣,他不能去碰觸,為的是保持潔淨。還有理髮,長久以來是他姊姊為他理的,因為真正的理髮匠也排斥他們。

就業後為了養活大家庭,安貝卡當過家教、會計,還開辦過投資諮詢業務,但客戶只要知道他是不可觸族,就不再找他。他擔任經濟學院教授期間雖然很受學生歡迎,但其他教授都不願和他共用同一壺水。

在企業內部還有一個問題:低種姓的主管叫不動高種姓的部屬,讓印度的外商公司為了工作效率頭痛不已。如果你看過印度電影《三個傻瓜》、《白老虎》,對於低種姓為了掙脫傳統枷鎖、奮力對抗命運的無奈,都要長嘆一聲。

1934年,安貝卡博士(左二)與家族合照。 圖/維基共享
1934年,安貝卡博士(左二)與家族合照。 圖/維基共享

向印度教宣戰,皈依佛門

安貝卡徹底覺醒種姓制度是個禍源,於是轉向社會改革。首先在1927 年12月25日,他率領上萬人公開焚燒了《摩奴法典》,等於向印度教宣戰。1935年更在一篇宣言中說:「我雖生而為印度教徒,我死時絕不做印度教徒。」當時印度的佛教早已於1203年因回教入侵而消失,並被印度教宣揚說「釋迦牟尼佛只是毘濕奴(印度教最高神祇)的九次化身之一罷了」,等於是把佛教視為附庸,反倒引起安貝卡的思考。

1951 年起,他傾數年之力編寫了《成佛之道》(Buddha Upasana Patha)與《佛陀及其正法》(The Buddha and His Dharma)等書,徹底改宗佛教。原因無他,因為佛教講求四眾平等(僧俗、 男女皆平等),是合乎因果與業緣原則的。

1956年10月14、15兩日,安貝卡號召全印度的不可觸族集合至龍城(Nagpur)一起參加皈依佛教大典,參加人數高達50萬人,寫下驚人的歷史新頁。

就在皈依大典舉行後不到七個星期,安貝卡積勞成疾而逝世,享年65歲,震驚各界,「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應是他最好的寫照。至於三千餘年的種姓制度是否剷平?當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但涓滴能穿石,位於遙遠台灣的我們,也僅能獻上祝福。近日又逢印度的的肺炎疫情再起,不可觸族的生活更艱辛了,期待「眾生平等」的理念能在各個角落落實。

達賴喇嘛與安貝卡博士雕像,攝於1998年,印度新德里。 圖/路透社
達賴喇嘛與安貝卡博士雕像,攝於1998年,印度新德里。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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